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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翻译家的傅雷,因翻译《约翰克里斯朵夫》等名著在文艺史上留名;
作为父亲的傅雷,因《傅雷家书》更加为大众所熟知。
文革中,傅雷夫妇受到侮辱迫害,双双自戕,让人惋惜不已。
今天,我无意论述傅雷先生在文艺界的建树,也不想辩驳他的教育理念和行动之间是否平衡。
我想感怀的是,在傅雷夫妇身后的悲剧中,还有一位奇女子存在。
历史虽然已经远去,但雁过终会留痕,偶然翻阅到这一段故事,希望有更多人能记住这位“奇女子”。
傅雷夫妇傅雷夫妇去世后,按照当时惯例,“自绝于人民者”不能留骨灰, 死亡依然没能解脱傅雷的灾难,他和妻子的骨灰只能停放在万国殡仪馆,无人认领。 与傅家素不相识、但一向钟爱傅雷文字的文学青年江小燕自称是傅雷“干女儿”,冒着巨大的风险要回骨灰妥善保存,并给中央写信为傅雷鸣冤,成了“反革命”,被抓起来审讯。文革后,她被平反,但青春已逝,1985年,46岁的她终于圆了大学梦。已经成名的傅聪也曾想要报答她,但她只接受了一张音乐会门票,在音乐会结束后便翩然而去。
1998年,江小燕致信《傅雷传》的编辑余开伟,希望他代为澄清社会上对她的传言。读罢她的这封自述回信,深觉人性之光不过如此。
http://www.360doc.com/content/16/0912/17/30153718_590312167.shtml →点击链接可看信件原文
【摘录信件让我动容的以下几处,粗体为原文,下为读书笔记】
原文:
“今天回过头来看这件事,我深感自己还是幸运的,因为遇上了工厂工人师傅。我看出,“审讯”我的人中,很难找出一个真正的高中生,不少人似乎连初中都没念过,这是我的直觉。因此,很多问题往往是他们一问,我一答,但他们又无法现找出更深一层的东西来反驳我。”
“如果当时来抓我的,不是工人,而是音乐院的师生,把我关在音乐院内某一间房内审讯;或者由其他文化单位来抓我,那么,我极有可能这个人今天已经不存在了。因为这种单位的人会从思想竭意识上一层层剥我的根。无论我怎么表现自己的单纯, 是一个年轻的书呆子等等,都无法逃过他们尖锐的政治上的攻击。我一张口欲,万万敌不过一群有文化、不头脑的人的口。今天,我要以自己亲身经历说一句话:工人阶级的的确确是纯厚善良的”
笔记:
这一段,让我重新思考,教育的意义是什么?有教有育,知识水平的提升,会让人学会明辨是非,拥有独立人格吗?不一定。不论哪朝哪代,总有被时代和强权操纵的脑子。文革的时代背景之下,多少中学生、大学生做了权力的刽子手,泯灭人性,毁灭文明。反而是文化程度较低的工人农民,心存最后的良善,用人生经历中掌握的一丝智慧处世。
读书越多,越觉如此,知识和文化应是为自己的思想服务!不为无道之人,是对自己的承诺。若没有拥有独立的人格,学会独立思考,积累越多反而累赘越多。
原文:
“在此我应当向您提及一点,虽然我当时尽了一切努力为自己开脱以免受到更大的伤害,但真正帮助、救我脱离这灾难的,是我从小就信靠的神——耶稣基督。被抓的当夜,我当然意识到这事我生死大关,我通夜不眠,跪在地上求告神。求神在暗中控制明日对我的审讯,使之远离政治目的,只倾向于我是个年轻的书呆子,艺术爱好者,头脑简单……求神给我智慧,使我所答的每一言都能证明我这个人。甚至在祷告中,脑海里出现一个又一个场面,一次又一次愿,外表的柔和,更是神所赐予的力量在托住我!”
笔记:
昨天还看了一篇文章,说的是日军对中国人所采用的各种酷刑,只到了第一个阶段老虎凳我就觉得两腿发软。真的想象不到,如果自己身处乱世,可能已经做了太君的翻译吧,也可能在被抓那一刻抢先自杀。但即便是这样惨无人道的酷刑,仍然有人能够坚守自己,江姐、杨靖宇等等,为什么?我想也是因为信仰的力量,来自精神境界中的支撑力,只有这样的力量,才能让脆弱的人类瞬间进行分子重构,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不能奈你何。
艰难的时候,它让你不再往下坠;畅顺的时候,它让你不至于将灵魂撞到。
原文:
“我记得,也未曾对傅家的人写过什么,这根本没必要。我既然能在他们噩运覆顶之际为之申诉,当然也能对他们今天的家声日隆视若无睹,这往往是一件事情的两个方面”
“看看那变幻如云的世事吧!若不能解决灵魂的归属问题,那么。得到再高的名,再大的财,都是空的!”
笔记:
这一段是让我最为感触的一段,一个人的灵魂需要多么通透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噩运覆顶之际为其申诉,家声日隆之时视若无睹!振聋发聩!不禁让我想到,从小迷恋的武侠小说中,这种气魄不就是让我们所有人为之着迷的侠义之情吗,放在江小燕的身上,则又更添了一分人性之美、思辨之美。
所谓灵魂归属的问题,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思考。在快速发展的社会找中,太多人已经没有灵魂归属,当然历代以来大部分也没有一个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归属。东方信儒,西方信神,这种普世信仰,也许能快速批量化地为你建立个人归属。但对于当代的年轻人而言,快速获取的信息,已经让各种神明跌下神坛。我们更渴望在无尽的知识海洋中,在不断积累的生活经验中参悟出属于自己的灵魂归属,不偏不倚地契合我们的成长,命中我们想要的未来。
原文:
“虽然写了这些经过,我仍然说,并未后悔,因为一个人内心的平安是任何名利所换不到的。再者,如果没有十九岁那年为右派老师辩护,二十九岁为傅雷及其他人呐喊,怕就没有胆量了吧!十九岁之事,似乎是先锻炼了一下。故,一个人要做成一件事,成因往往是复杂的绝非简单的。”
笔记:
人的复杂性,让我们在做很多事情时,成因往往不是单纯的一种。我们的思考方式、教育经历、生存经验,把我们塑造成不同的个体,我成为了今天的我,背后裹挟的是一整套的价值观和世界观。这也更让我们在观察身边的人时,有了多重考量的维度,人性复杂, 不要只用一杆尺子丈量所有。
原文:
“人因为拥有自由,所以才会显得高贵。这不是说,自由就等于高贵,而是说,在一个人依愿而行的自由选择中,可以显示出他的高贵。”
“依愿而行——自由这个词蕴含的一个深刻含义,原来是成全自己”
笔记:
高贵,这个词汇在这里是中性。以往我所理解的自由,往往局限于一种粗浅的表现方式。而江对自由的理解,是思想意识层面的。
读完她的信,人生的厚重感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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