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穆栖迟低着头，双手压着语文书，坐姿端正，嘴里跟着读书声念念有词，目光却闪动着。

她想起刚刚吓错人的事情不禁轻皱眉头，牙齿无意识地咬着下唇，眼眶又红了些许。目光游移，余光正瞟见简白坐得笔直，双手捧着语文书认真读诵课文的情景。

清晨的阳光是浅金色的，伸展着身体斜斜地从窗户中渗透进来，投落在窗边的同学身上，像一片轻纱一般将其笼罩。

简白端坐在窗边，整个人都被阳光照得白里透红，头顶有几缕发丝不服帖地立了起来，被照成带着暖意的浅棕色。穆栖迟偷偷望着他的侧脸，只见他鼻梁高挺，嘴唇红润。他目光停留在书本间，神色认真，偶尔抬头望一眼站在讲台上的课代表，眼角眉梢都渲染出淡淡的笑意。

“穆栖迟？穆栖迟！”

“啊……”

穆栖迟意识到是自己失神被课代表抓到，不禁低呼一声，抬头怯怯地望着台上的那个女生。

女生梳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头发齐腰，捧着课本的手指修长白皙。女生眉目含情，目光流转间不禁流露出一丝情意。即使穿着蓝白相间的普通校服，却也难掩其优雅的气质。她柳眉如烟，皓齿星眸，站在那里仿佛是一棵宁折不弯的白杨，却又像是一副泛着书卷气息的仕女，端庄典雅。很难令人理解，十七八岁的少女怎会有如此卓然的气质。

众人皆知，高二六班有四人最是突出:温润如玉白公子，神清骨秀青萝仙，梨花带雨栖迟鼠，英姿飒爽李将军。

此时，占得“神清骨秀”之称的徐青萝正皱着眉不解地看着穆栖迟，轻声问:“栖迟，你在看什么呢？”

声音娓娓动听，如古琴被拨动般有袅袅回音。

即使被她盯着，穆栖迟也察觉不出一丝凌厉，反而觉得这仕女从画中走了出来，眉目更加生动起来。

但此时全班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可没有心思去欣赏美人容颜。此刻她只觉得内心躁动，坐立不安。眼神无意识地四处游移，额间都泌出了细细的汗。

“啊……我……”

穆栖迟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越发蠢笨。

“我……我只觉得今日阳光甚好，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灵光一闪间穆栖迟脱口而出，像将郁结于心的气都吐了出来一般轻松。可转头一想却又觉得这个理由无比荒谬，不禁有些紧张地望着徐青萝。

徐青萝闻言转头看了眼窗外，阳光投落在树梢，树影斑驳。她点头道:“确是如此。好似'万物生光辉'。”又转头对穆栖迟道，“但现在你要认真读书知道吗？”

穆栖迟赶紧点了点头，不敢再四处乱看，在徐青萝带领下认真读起书来。

无人再注意这一段小插曲，众人接起被打断的段落接着读了起来。

教室里不时飘散出食物的香气。

时光流逝，二十分钟的早自习便在这书声琅琅中结束。

李锦旋从穆栖迟后面站起，放声喊到:“都别吃了，赶紧下楼站队跑操了！”

说着走到穆栖迟身边，一把抢过她手中的水瓶。

“现在别喝水了，待会儿跑起来肚子疼。”

穆栖迟可怜兮兮地看着李锦旋，低声道:“可是读书读得我嗓子疼嘛……”

李锦旋见她可怜模样也于心不忍，把水瓶重新递给了她，又嘱咐道:“那你别喝太多，就抿一抿啊。”

穆栖迟嘻嘻一笑，接过水瓶依言抿了几口。

此时有几个女生前来找李锦旋请假，她听了请假原由后皱着眉满脸不耐。

“请假请假……你们几个这周都请几回假了？生理期怎么了？人家徐青萝不是也照样跑？行吧，你们注意点身体，多喝点红糖水什么的。先说好，下周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不准假了，你们几个必须得给我跑，听见没有？”

得到几个女生连连点头保证后，李锦旋这才放过她们。她扫了眼教室，见再无其他人后便拉着穆栖迟赶紧跑下楼去整队。

蓝天白云，秋高气爽。一个个班级有序地绕着校园甬道跑操。从高二楼前顺着小花园外侧甬路向西跑过食堂，拐弯向北再跑两百多米到宿舍楼前，又拐弯向西在沿着宿舍楼跑一百米左右，然后拐弯向南一直跑到初中楼，到路尽头左拐向东跑过学校大门。

此时穆栖迟虽不至于气喘吁吁，却也冒出了些许汗珠。

班主任跟在后面一起跑，偶尔见同学们速度太快还喊穆栖迟跑慢一点，控制住速度。

李锦旋跑在队伍中间，如果听见班主任发话就跑到第一排转告给穆栖迟，然后又回到原位。

拐弯向北，又跑了二百多米，最后再次向西拐弯回到出发点，完成“L”型跑步路线。如此跑完两圈后，班里大多数同学都有些受不住了。

“你说跑这个有什么用吗？说是让咱们打起精神来，可跑完之后不是更累，更容易在课上睡觉吗？”

有的女生坐在座位上用书本扇着风，满是抱怨。

“就是。”

李锦旋也应声附和。

那个女生眼睛一亮，为找到盟友而高兴。还未等她再次开口，就听李锦旋补充道:“还不如让我跑个八百米来个痛快！”

“……”

“哈哈哈哈哈哈……”

班里哄堂大笑。

“那还不如就这么跑呢，好歹有时候还能走会儿。”

笑声中有人说道。

“李锦旋简直就是女生中的怪胎……”

女生低声嘟囔着。

邻近正在小口喝水的徐青萝听见此言，盖好杯子后转头神色淡淡地对她说:“不怕虎狼当面坐，只怕人前两面刀。萧然，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女生抬头见徐青萝正看着她，又听到自己的名字，料想是在问她，便低头细细思量了一下，随后脸色微变，站起来迅速跑过去，蹲下抱住徐青萝的胳膊，腻味道:“好青萝，我这不是顺口而出嘛，下次一定注意。我也没有坏心的，只是觉得她太像男孩子了，所以才这样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徐青萝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拍了拍萧然的肩膀，告诫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想告诉你要谨言慎行。倘若有小心眼的人听了你这话，指不定怎么记恨你呢。”

萧然连连点头，将头依偎在徐青萝的手臂上，软声道:“我知道青萝是为我好，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这么说着，又抬起头笑道:“那你快点吃早饭吧。我都跑饿了，别说你了。”

她站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又冲徐青萝一笑，拿出早饭吃了起来。

边吃边又向李锦旋那儿瞟。

见那个女生接近一米七的个子，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面目硬朗，棱角分明。转脸对穆栖迟笑时可以看清那英气十足的眉毛。

萧然上下扫了扫，撇了撇嘴。

胸前也没有一点起伏。

再看她那爱好，什么打篮球啊玩游戏啊玩滑板啊……没有一个女生点的爱好，跟男生玩得倒挺好，女生有谁喜欢她啊。哦，穆栖迟是她的跟屁虫。

萧然的目光又转向穆栖迟。

啧啧啧……瞅这厚重的刘海，苍白的脸色，娇弱多病的身体，还有那动不动就哭的毛病……她不会是林黛玉转世吧？可人家林黛玉还是诗词奇才，她呢？什么都不是。连个像样点的爱好都没有。哎……不对，她喜欢汉服。

萧然目光一闪，随即满是愤恨与不屑。

哼！肯定是跟我家青萝学的！不过她再怎么学，也学不成我家青萝这样。

萧然转头看着徐青萝斯文地吃着早饭，眼睛一弯，笑意漫散开来。又看了看坐在徐青萝后面正在与旁人说话的简白，笑意更甚。

嘻嘻……简白这个人学识渊博，连日语都考了级;爱好还特别广泛，读书啊画画啊，简直多才多艺啊！而且脾气又好，长得也帅，身材也可以。放眼望去，也就只有他能勉强配得上我家青萝。嗯……我可得把他看好了。

萧然暗自点了点头，幻想着这两人走在一起说笑的情景，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连以往觉得难吃的包子都吃出了甜味来。

但是……

萧然又想到了穆栖迟早自习看见简白发呆的情景。

这个女人肯定是在觊觎简白的美色！别以为她不知道，说什么“今天阳光正好”，呸！明明是在看简白犯花痴！就她还敢肖想简白？呕……

萧然目光恨恨地瞪了穆栖迟一眼，转头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

我绝不会让你如意的！

穆栖迟与李锦旋说着话，不经意转头间正看见萧然莫名其妙地瞪了她一眼。

她低头细细思索是哪里得罪了萧然，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怎么了？”

李锦旋见她突然不说话便问道。

“萧然突然瞪了我一眼，我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

穆栖迟有些委屈，眼眶又红了。

李锦旋转头看见萧然咬包子跟咬仇人一样，翻着白眼又将头转回来，语气嫌弃道:“你别理她！萧然这个人神经兮兮的，不仅爱八卦还爱脑补，谁知道她在脑补中看见你怎么她了呢。”

又见穆栖迟拿着早饭不吃，于是赶紧催促:“快把饭吃了吧，本来就有点凉了，你胃又不好，要是再凉点更有你好受的！我去给你接点热水来。”

说着她便站起来，拿了穆栖迟放在桌子上的水杯走了出去。

而穆栖迟坐在那里食不知味，冥思苦想到底哪里得罪了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