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听闻日本艺伎里最高级的一等，是平均年龄80岁的“欧巴阿桑”。一时间感慨万千，霓虹国人民算是极谙声色之道的一个种族，但是他们却在用行动诠释，原来一个人最深切的需求，不是情欲的观感，而是心灵的慰藉。

这些白发苍苍、饱经世事沧桑的老妇人，静静地坐在对面为你烹一壶茶，温柔地听你诉说生而为人的苦辣酸甜。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那样平和，慈爱的眼神宁静内敛，仿佛敛得住世间的所有波涛风雨。据说曾经有个日本男人遇到了很大的人生挫折，一度想要自杀。后来不知怎地花了一大笔昂贵的出场费，见了一位鬓发皆白的艺伎，大哭了一场之后，竟然从此打消了轻生的念头。更妙的是，听闻那位老妇人其实一句话都没有说。

于是有人研究，这究竟是什么蛊术。我想那个所谓的巫蛊，是她身上穿透岁月的理解的力量。

你不知道吗？人就是这样——人可以禁得起刀光剑影的攻击，却禁不起一个温柔的“我懂得你”的眼神。

所以我一直相信，真正使项羽熄灭了对生的渴望的，并不是四面的楚歌，而是虞姬那句“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虞姬心里的英雄倒下了，于是西楚的项羽就倒下了。

更不要提那些年老的日本艺伎，本身就是岁月的象征。当岁月坐在你对面的时候，一切的不能释然，突然间好像变成了荒诞诡谬的执着。

这让我想起了木心写：

天色舒齐地暗下来

那是慢慢地，很慢

绿叶藂间的白屋

夕阳射亮玻璃

草坪湿透，还在洒

蓝紫鸢尾花一味梦幻

都相约暗下，暗下

清晰，和蔼，委婉

不知原谅什么

诚觉世事尽可原谅

我读到这首诗的时候想，一个人的灵魂浪漫到极点，那浪漫就会自己孕育出一种宽厚的爱和悲悯。

思想的深度和胸怀的宽度，其实是成正比的。

某一天，我走在林荫的小路里，各色的花开着、空气中交织着不同的香味；叶子每片都有相异的形状；蜜蜂、瓢虫和苍蝇一起飞舞，没有谁被定义为害虫；天空那么干净，向泥土的肮脏致敬。远处的孩子没有家长看管，跌倒了，破涕为笑，笑着追逐花丛里的同伴。

那一刻我有点明白了。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但又荆棘丛生、泥沙俱下的，才是造物主眼里完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