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给我发来了小外甥的照片。好像就在我准备来到学校完成我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的那几天里,刚过三岁的他也被送进了幼儿园。这大概是个奇妙的巧合,一个人结束了他的学生时代,另一个人却刚刚开启了它。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和姐姐的聊天里她都会不由自主的说起那个小屁孩。妈说那是女人的天性,孩子是她的一切,这是与生俱来的职业病。是啊,三十岁的她和五十余岁的她似乎悄然间完成了一次重要的交接仪式,传承以一种千百年来都不曾改变的方式,通过母亲的身份为纽带悄然放进那个小小的身体里,开花结果。
并非每一种改变都是爆裂炙热的,至少成长不是。
两年前妈带我去山上的庙里还愿,愿是在我高考前求的。似乎只有在关乎儿女的问题上,那个有着些许商人狡黠的她才会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血汗投到那陈旧的功德箱里。在殿前上香的时候,庙里的修行者们恰好到了早课时间,伴着木鱼的叮咚声。蓦地背脊有些发凉,就像是给自己做了一场法事,那些听不懂的经文像咒语,每一句都在念叨的我的名字。
我那个常年一头短发,有这些男人般干练和凌厉的妈。用她絮絮叨叨的方式给我念着咒语,然后以柴米油盐的方式通通一股脑的灌进我身体,直到那些咒语变成我挥之不去的习惯。显然她是成功的,二十二年的劳动果实是我强大到似乎她也难以抗衡。争执中始终是她先投降,我则骄傲的看着她一次次的妥协。
可她不知道的是,那已经是我为数不多的胜利了。习惯了跟世界和解的我,终于只能在她面前才能拾起一点微不足道的可笑自尊。
若我也能念出咒语,它会依附在谁的呼吸里。
妈日益疲惫的眼眶和即将干枯的血肉毫不吝惜的展示着自己的老态。连她自己也没能察觉,那是我的咒语。从自己身体掉落的血肉,其成长的方式必然是通过汲取她的养分,她忘了。或许她选择忘了。
有些期盼注定是荒诞的,继承了父辈希望的种子在声声咒语里,也依旧会在循规蹈矩和离经叛道间摇摆不定。可他们依然妄图通过这种苍白的方式将愿望托付在那个稚嫩的手上,千百年的传承就这样留在几十年如一日的陪伴里,既不伟大也不惊心动魄。
离开家生活了四年,还是喜欢睡觉前泡一泡脚,喜欢喝纯正的白开水......是她曾不止一次的告诉我这对身体的好处,不觉间这些习惯仍然顽强的存在在我的生活里,分毫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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