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旺和有财是村里两位有威信的人,不管私人集体的 大事小情,斗大的石头非从他们二位的磨眼下去,没有人不服气。
家旺不但是个木匠手,而且务庄稼也极勤快,那些村里没分的零散地,大部分都让他占去了,不是栽树木,就是种粮食。他起早贪黑,没日没夜,似乎都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一般农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可于他就没有休息这个概念,即使下雨天也不停息,大家就要问了,晚上和雨天地里活怎么干?大天底下是不好干,可人家在家干呀!割风厢,刻锅盖,做棺材,活多的根本就干不过来。有人劝他歇一下,他就会问,歇下就不当农民了?一句话怼地对方哑口无言。
家旺叔早年丧妻,育有三子两女,大儿二儿跟他学了木匠活,三子手笨没学会,两个女儿嫁人了。两个儿子也已分家另过,但家旺的话还是言听计从,每每到月明之夜,他就带领几个儿子锯自己家门下坡地的楸树,就一两年,成材的基本就清光了,它们都在家旺叔手中变成漂亮的风箱,锅盖,棺椁,再一卖,就成了绿绿花花的票子。
有财叔不比家旺那么拼,他是有头有脸的人,做了村里十几年的支书,多少讲些风度。他也喜欢开“荒",两人似乎有默契,你占河东,我就占河西,你要山南,我就山北,客客气气,和睦相处,但别人想插一脚,可没那么容易。
他们两家相近,中间就隔了一个官房,这个叫官房的建筑,不知哪朝哪代建的,土木结构,从外面灰褐色的龙脊和里面的雕梁画栋就可看出年代似已久远。官房以前是生产队开会记工的地方。农业社分了后,就空在那里。由于年久失修,看起来马上要倒。这里本来是村里的中心,地势开阔平坦,住两户人家再合适不过,但没人敢去,那里曾住过几代先人,一般小户人家压守不住。
这可便宜了家旺和有财,家旺往北,有财往南,把官房的空院给瓜分了,不知是不是怕先人,没敢动官房,但两家的院墙都与官房的侧墙出齐,把方方正正的官房大院,愣是整成了一个楔子。
只要不伤及切身利益,没人去和强人理论,再说也搞不过人家,谁还去触那个霉头。
家旺活紧,恨不得八只手抓,小儿子不会木匠活,两口子被老爸训斥着去外面打工,家旺就和两个孙子一起生活,平时孙子上学,他就干活,干完地里干家里,像一台加满油的机器。每到他上床,村里人早已进入梦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有一天,他没醒过来,死了,孙子发现时,老鼠已啃光他的一只耳朵,身子散发着一种腐烂的大白萝卜的味道。
由于天热丧急,两个木匠儿子给他钉了口白茬材就把他抬上高原埋了。
"家旺真省,到死都没吃过药住过院"。
"可惜那么勤快的人了,才刚担上五十呀!"
"人再强也拧不过命呀!做人还是实在点好。"
……村里一时议论纷纷。
有财死的晚一些,而且不是身体的原因,他当了那么长时间村干部,身体保养的好得很。他从领导位置退下来,村里托他办事的人就少了,客气点的见面打个招呼,年轻点的,对他带理不理,连个纸烟也不敬。回到家里,那个高大彪悍的老婆也不把他当回事,洗脸自己找水,吃饭自己去乘。儿子对他也不怎么顺从了,顶撞是常有的事。一想到自己以前在村上一呼百应,在家里一言九鼎,心里就不是滋味。一天儿媳和他为孙子干了起来,他一时没想开,提了根绳子翻过院墙,挂在官房的大梁上。有财阳寿也没过六十,就去和家旺做伴去了。
这两位公认的强人去世后,村里人议论了好久,不知是谁和官房联系上,说是他们欺负了祖先才短寿的。这种言论一出,大家都觉得官房还有些神气,于是乎,一些善男信女就筹了些钱,把这破败的官房重新维修了一下,里面请了几尊神,就成了一座香烟缭绕的庙宇。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