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学会好好珍惜吗？”

这一天的清晨，世界上又少了一个可以亲昵地叫我“莉娃”的人。

仿佛在告诉我“还不学会好好珍惜吗？”

在村子里，能这样叫我的长辈都是对我极好的。听到祥念大伯逝去的消息，突然间觉得我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又好像什么都还在。从前，我从没有想象过死亡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容易到仿佛就是一瞬间，一瞬间后阴阳两隔，自此再无相见可言。

在我的印象里爷爷奶奶都是到了年岁，慢慢老去才直至离开的，于是我觉得死亡离我们还很遥远。

01.

祥念大伯是我们的邻居，在村子里，似乎只要姓氏相同都有着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可能这也是农村哪家有什么事情，大家都会当成自家事一样忙活的原因吧。

打我记事起，祥念大伯就在我们旁边建了房子，他很爱来我们家里玩儿，如果早上起床后没有来，那傍晚干完农活就一定会来。若是哪天没有来，一定是去哪里有事情了。

偶尔就来坐一会，什么话也不说；偶尔，和我爸妈唠几句；我们也不会觉得他烦，他也不会嫌弃我们家里乱七八糟的，喜欢相互开玩笑，说说村里发生的新鲜事儿。

我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模式，很有人情味儿。没有书里写的人情冷漠，也没有电视剧里的世态炎凉。

02.

在我的印象里，他还是一个严厉而又很称职的爷爷。

他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六年前结婚了，婚后给大伯添了一个大胖孙子。这应该是让有着些许封建思想的大伯如愿以偿了。

那时候我刚上高中，记得回家的那天，他正抱着他的大胖孙子在我们家说说笑笑，我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了他“哈哈哈”的笑声。

印在笑声里的快乐，隔着门的我也感受到了。

自此，带孙子就成了他的责任，大儿子和儿媳把孩子交给了他，放心的出去挣钱了，五十来岁的大伯成了孙子在家的依靠。

从前说他一个人来我们家坐，现在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凳子上是那个高高的很熟悉的爷爷，矮凳子上小小的充满生机的孩子。

伴着穿过门前大树的余晖，一老一少的身影，好像在诉说岁月有多么美好。

后来，孩子也会奔跑了，偶尔在路边跑来跑去，祥念大伯手里拿着一根鞭子，嘴里念叨着，看上去小孩脸上写满了无奈。

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了吧，孙儿就是小小的爷爷，爷爷又是孙子的港湾。

03.

谁也没有想到死亡之神会来的那么快，打破了所有对生活的期待。

就在大伯去世前两天，他还来我们家坐过他从前爱坐的那个位置。

只是来的那天他看上去似乎不一样了，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变。可就是让我看上去觉得有那么一丝的陌生。

他好像憔悴了，脸有些肿肿的，似乎变形了，眼神也没有那么明亮了。

记得那天老爸还玩笑般的跟他说，你看，有乌鸦在叫了。

大伯笑着说道，没事，我的棺材早就准备好了，不用担心。

他们从不会计较对方说的什么，也不会因此生气。

后来才从大人的口中知道，是因为他病了，可是谁也不知道会一病，阴阳两隔。

想来，将死之人在说出“棺材已经准备好了”的时候，内心是怎样的不安，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04.

大伯从医院被带回来的那天早上，还残留着最后一口气。大概村里的老人都希望落叶归根，所以他残存着这口气希望回到这个他生活了五十多年的地方。

可是，他还是没能捱到家。在路上就去了另一个世界。

也许在闭上眼，咽下气的那段时间里，他把这个他熟悉的地方完完整整的走了一遍吧。

我妈去看他的时候哭了，我不敢去看，不想在回忆他的时候，有躺在板子上一动不动的一幕。我想永远保存着那个坐在我们家谈笑的模样。

也是在他逝去才从他家人口中知道其实在一年多前，他就自己到医院检查过，只是他把病历藏起来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病得有多么严重，他真的很会伪装，他骗过了所有人。骗的我都在想是什么病，能在入院不到一天的时间夺去他的生命。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才让儿子们准备好棺材。

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一个很伟大的父亲模样。

他是想着大儿子才结婚安家没多久，未来还很长，二儿子还没有成婚，还有很多地方需要花钱，所以他独自承担了一切，即使饱受病魔也不想增加孩子们的负担。

他太会隐藏了，把自己的病情藏在每日的笑声里，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还很好。

他走了，他的儿子儿媳哭的痛彻心扉，才五岁的孙子，也在棺材旁边走来走去，眼里尽是泪花。

是他们都懂了躺在棺材里的这个男人有多么爱他们。

写到这里，我还能听到隔壁的锣鼓声和大悲咒。因为我不知道我应该以怎样的方式去怀恋他，只好在辗转反侧无法入睡的深夜写下这篇文章。

生命大概就是这么短暂的吧，好像一不小心就弄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大伯的离开好像教会了我们这些生活在他身边的人，“还不学会好好珍惜吗？”我们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会到来。

但好好珍惜身边人，爱身边的一切，不给自己留遗憾，总该是没有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