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十一）

（郑重声明：首发原创）刚从小乡村来到大城市，几乎没有接受过三年幼儿阶段教育的阿华，一下子很难融入到这个新的学习环境。小学一年，班主任孙木老师是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女人，阿华听不太明白老师的普通话表达，学习成绩在班里也上不去。

孙木老师看人的眼光分三种，好学生和差学生，还有家里条件优越，父母亲能给老师帮上忙的学生。阿华很自然地就被排在了差学生的行列。因为阿华从来没有见过孙木老师看他的眼中有微笑的，如果是有笑，阿华感受到的也是一种不冷不热的笑。阿华见过木老师和班长黄晓娟说话的样子，都是凑得很近，慈祥的笑容挂在脸上，聊上好一会儿。阿华知道黄晓娟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黄晓娟的爸爸好像是个大领导，给孙木老师没少帮忙。

阿华给老师帮过什么呢？有一次孙木老师让阿华给爸爸代口信，找一桶白涂料要刷房子 。爸爸上门提了一大桶新涂料，才知道孙木老师的家就在学校的隔壁。后来孙木老师对阿华有过那么一段时间的慈眉善目，但很快就消失了。

一年级马上结束了，孙木老师这一天让阿华转告玲子，第二天抽空去学校一趟。玲子敲门走进了班主任办公室，孙木老师坐在办公桌旁边，手边端着一杯刚刚沏好的茶，茶正冒着淡淡热气。

玲子站在离桌子不远的一角，见到孙老师，心里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玲子也不知道孙木老师找她的目的是什么，阿华也没有说。

孙木老师不紧不慢地说“阿华妈妈，这学期就要结束了，我也想找你聊一聊阿华。这个娃娃不爱说话，学习反应慢，思维呆板。以现在的学习成绩，勉强跟着我们班升二年级，和其他同学差距越来越大。教起来也很费劲，他学的也费劲，我看就再留一级吧，你们也考虑考虑”。孙木老师吹了吹茶水，慢慢地一口一口喝着，她时不时抬头看着玲子，在等玲子答案。

玲子此时此刻脑子一片空白，这个事情对她来说太突然了，毫无准备。虽然儿子学习成绩不是很好，但是在学习上其实也很踏实的，玲子相信孩子一定能够进步的，毕竟适应环境是需要时间的。如果一年级就留级，会记录在学籍档案里的。玲子虽然没有什么大文化，但是在她朴素的想法中，留级这件事情对于阿华更像是一个洗不掉的污点。

玲子想了半天：“孙老师，这个事情要不我回家和他爸爸商量一下，行吗？”。不屑的神情在孙木老师眼里一闪而过，这是玲子没有看到的，因为此时她心里一团乱麻，只想从老师办公室先逃出来。

回到家里，玲子伤心的大哭了起来。比起当年父亲魏有福让她辍学。此时此刻，她心里更难受。作为一个母亲，她觉得对于儿子心生愧疚，却又无能为力。玲子在想：“如果家里条件能再好一些，如果她当年没有赌气辍学，也像阿香一样上了大学，如果没有拒绝向阳......”

太多的如果，都只是对命运无奈的发声。是啊，无论走向哪一个如果，人的命运会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轨迹上展开。但是如果只是如果，所有的选择其实半点并不由人，而是命运给玲子的安排，这是玲子的命，也自然是阿华的命。

阿华躲在一边，他隐约还记得，那年摆渡船的伯伯把母亲从河崖拉到了岸边，母亲曾经这样伤心过。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看到过玲子如此嚎啕大哭过。

木青被玲子一开始进门，就没头没脑的哭泣弄懵了。他一边安慰着玲子，一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在知道班主任孙木老师要阿华留级的情况，木青抽着烟，坐在旁边，半天也没有说话。木青和玲子一样，他们心里对于这件事情有着一样的看法，对于阿华来说，这不是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