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在黄昏里吃饭的男人

黄昏，残阳微熏。

远山的翠林披上一层黄衣，一只不知名的小鸟不知从何而来，停留在窗台外，斜斜的影子落在我身旁。

我坐在餐桌旁，桌上两菜一汤。没有温度，因为都是中午的剩菜。我没有动筷子。我看着小鸟的影子落在我身旁。而我的影子，被挂到了门上。

我看到别的影子，却不知道谁会看到我的影子。

我拿起筷子，转头看见从那窗外洒落的斜阳里，如潮湧一般翻腾的灰尘。这样的翻腾起伏，却无声无息。

突然间觉得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似曾经历过。但，肯定不是我的。

在脑海里搜索了很久，终于想起了那一个也是在黄昏里吃饭的那个男人。

那天傍晚，我打开门，看到他静静地坐在桌前，较为艰难地咀嚼着嘴里的菜。黄昏的一道残阳如一支箭，穿过窗户的玻璃，穿在他的身上。

他转头问我：“你吃饭了吗？”

“没有，准备回去吃。你一个人吃饭？”

“是啊！他们说今天要换换口味出去吃。我就想着把今天中午剩的菜热了吃完。”

我知道我的到来有些唐突，虽然这里也是我曾经熟悉的地方。甚至是我曾经活着的存在。但那时，我只是一个陌生人。

当时，那一道斜阳同样裹挟着一股股的灰尘在翻滚。

“嗯，我回来拿点东西就走。你先吃饭吧。”

这，只是一个借口，却让我有了离开的理由。而这一刻，无来由的感觉眼眶在发热。

我拿了东西，准备出门。他再次转过头对我说：“记得要吃饭。不要喝那么多酒了。”

我再次转过身，那一道最后的残阳已消失。屋中，无边的黑暗在一点一点着侵蚀着每件物，每个人。我已看不清他的面容，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我可以感受到，一定是落寞。

我关上了门，走进了电梯。电梯里没有白天与黑夜。只有上上与下下的升降。在这里，有时会是只有一个人，有时会有很多沉默的热闹。

电梯外面，是黑衣，是灯火渐起的街上。

黄昏的消灭，一定是暗夜的来临。

欢愉的过后，一定会有寂寞的侵蚀。

人这一生，不也就是这样循环往复吗？

我身边的光也在慢慢地消失，是即将进入永夜的阴影。我，如同那个在黄昏里吃饭的男人，一个人，举起了筷子，慢慢品尝着孤独与寂寞。

鸟儿的影子消失了。因为，鸟儿已飞走。窗外，是带着一片灰暗的天空。我，就在这阴影中，一个人吃着饭。

不知道若干年后，我还会不会记得这个场景。但现在，我在重演。换了一个主角，布景却依然，而孤独还在，寂寞也在。

黄昏，是白天阳光的最后挣扎，也是黑夜狂欢前的静默。既然抓不到阳光的尾巴，那就痛快地坠入暗夜的狂欢吧。我并不惧怕黑夜的沉默，因为我知道阳光还会重来。我同样不会狂喜艳阳的高照，因为黑暗会让它休息。

在这样循环往复的黑暗与光明的交替中，我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学习，好好生活。因为在这人间里，有光明，也有黑暗。至少，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