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话后面,母亲并没告诉我陆潇为什么会离婚。她只说陆潇曾来过我家,想了解我的近况。等过年我回家见到陆潇后,再让我亲自问她。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乱如麻。我能猜到母亲的心思,她想让我再等一年,考虑下陆潇。如果只能在苏虹和陆潇之间选择,她宁愿让我选择陆潇,尽管她离过婚。她曾经亲眼目睹过我和陆潇之间的恋情,陆潇也去过我家几次,给她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在母亲眼里,陆潇乖巧、纯真、懂事,这才是完美的儿媳妇形象。我中专毕业后,她不止一次流露出想让我娶陆潇的想法。无奈当时我们两家差距太大,加上异地分隔,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苏虹,母亲的做法是对的,这件事暂时还不能让苏虹听到,我要自己拿主意。即便母亲不想接受苏虹,她也不愿故意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她给我抛出了那几个问题,想让我直面自己的内心,一旦做出抉择,就不要再横生枝节。
我躺在床上,身旁是已经熟睡的苏虹。她的手正轻轻拉着我的胳膊,脸上宁静安详。她之前和我说过,不管在哪里,只要有我在她身边,她都会很有安全感,晚上也不会再做恶梦。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离开苏虹,转而回到陆潇身边的。
如果当初陆潇没有出意外,没有嫁给王文豪,我可能会很犹豫,我不知道该娶谁。我内心也承认,苏虹长得很漂亮,我才会开始喜欢上她。像她那样的美人,很少有男人不会动心。
但从正式接受苏虹那一刻起,我便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心。苏虹并不只是漂亮,才让我决定和她在一起。她善良的内心,柔弱的性格,悲惨的经历,同病相怜的命运,一起打拼的酸甜苦辣,包括对我的救命之恩和无微不至的照顾,都是让我无法离开她的原因。
我既然选择了苏虹,就要负责到底。我不是没有想过,陆潇会有这么一天。我在初恋时,也曾经给陆潇写下过那句话,“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会永远等你。”两个深爱我的女人,我已经亏欠过一个,便不能再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因为无论是这条河,还是这个人,都已经变得不同。当我再次见到陆潇时,我会对她说:
“我已经有了苏虹,便只能跟她走到底。”
尽管这对陆潇很残忍,但我别无选择,不能脚踏两只船。
春节将至,我和苏虹各自回家过年。我进家门时,只见父亲正在院子里扫雪,他看到我后,面无表情得说了句:
“回来啦?”
我点头“嗯”了一声,内心一股暖流涌过,父亲毕竟还是原谅了我。
在家待了两天,母亲有天晚上告诉我,她之前已经给陆潇打过电话,说我今年过年会一个人回来,让她抽空过来见见我。
母亲知道我不愿意见到陆潇,她瞒着我,想让我们再见一面。
我踌躇着说:
“还是不见了吧。我对不住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见见吧,不能缺了礼数。你当初不在家的日子里,人家经常上咱家来,帮我干这干那,还给你妹妹买了很多礼物。不管怎么着,总得给人家道个谢。”
我心想也是,很多事情我得问明白。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对她有个交代,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得瞒着她。
还是大年初五那天,我在家里见到了陆潇。
上次见她,已经是六年前中专毕业时。这六年中,我们经历了太多的变故。
六年过去,陆潇变得很憔悴,已经从女孩成长为女人。她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和伶俐,取而代之的是岁月留下的一道道伤痕。
母亲把我们单独留在了家里。我们坐在桌子两端,刚开始,我们彼此之间都还很拘束,视线没有接触,空气中满是沉默。
我首先开口了: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说完我就后悔了,很显然不好。
陆潇摇了摇头,说:
“不好。你呢?”
“我……”我一时语塞。
“听说你们要结婚了?”
“嗯。”
她笑着说,“到时候一定记得通知我。”
我为她的话而感到心酸,“我对不起你。”
“是我的错。”她的眼神变得迷离,似乎开始回忆过往,“我一开始就向父母妥协了,没有坚持下去。我也没有保护好自己,让他最终得逞。我怀孕后,没有勇敢得把孩子打掉,祈求你的原谅。一切都是我的错。”
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眼眶已经泛红。
我递给她一包纸巾:
“这不能怪你。”
她用纸巾擦了擦眼角,平静下来后,接着说:
“我最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我看错了人。我以为他真的爱我,真的会对我好。没想到,在我们结婚后不久,他就出轨了。当时我还怀着孕。”
“他现在人呢?”我的心底,怒火开始升腾。
“死了。”她面无表情得说,仿佛这个人的生死,对她毫无影响,“他出轨,我还是原谅了他。但我的孩子没有保住,医生说以后我没法再生育了。他知道后就和我离了婚,我没有拒绝。等再听到他的消息时,他已经出车祸死了,是在从会所找完小姐后,喝醉回来的路上。”
当我听到“小姐”这个词时,心里突然一颤,陆潇还不知道苏虹的过往。
我沉默片刻,问道: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她的神情开始黯淡,“我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了。”
我本来想说,以后你还会找到更好的人,但话到嘴边,突然感觉不妥,改口说道:
“不要太伤心了,以后会好起来的。”
她摇着头说:
“我离过婚,也没法再生育,没人会再要我了。”
我的心里很难受,她变成现在这样,我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对不起你。”我无法说出计划中的那句话,只能埋在心底。
她擦完眼泪,蓦然笑着抬起头说:
“没关系,我一个人也会好好过下去。”
“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帮你。我把电话给你。”
她笑着对我说:
“不用。咱们平时也不要再联系了,不要因为我,影响你们的感情。我这次来,就是想了解下你的近况,看看你。你过得好,我心里便会很高兴。到时结婚,一定要记得通知我。”
说完后,她站起身准备离开。我想让她再坐一会儿,但她说接下来还要去亲戚家。
夕阳下,我目送陆潇的背影越来越远。落日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给她披了一层金黄的外衣,在严酷寒冬中,温暖着她瘦小的身躯。
过完年回到广州,我还没从陆潇的经历中缓过来。在苏虹面前,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经常会不由自主得发呆,有时还心烦意乱,对苏虹的话语漫不经心。早在我们从南沙度假回来后,我们之前仅有的一丝拘束和神秘感,也已不复存在。在对方眼里,我们身上的优点已经成为习惯,而未曾注视的缺点,则放得越来越大。我们开始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脸红,继而争执不下。尤其在过完年我回来后,苏虹说我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对她那么好。我自知理亏,虽然我一直深爱着苏虹,但陆潇的往事阴云,却始终在我心头挥之不去。我明白,苏虹的日子也不好过,过年回家后,她父母也给了她很大压力,想给她尽快操办婚事。
我们都需要一段时间放松,以彻底忘却过年回家的阴影。我也没忘记母亲在信里最后说的话,激情褪去,接踵而至的就是生活琐事,熬过这一关,才能最终携手到老。
空暇时间,我会坐到桌前读书,而苏虹则靠墙坐在床上,安静得做着手工。我们开始意识到,要给彼此留一个私人空间,不能再整天黏在一起。我们在一个房间里,各自做着感兴趣的事,偶尔抬起头笑着对望一眼,便是极大的满足。
四月一个周末,我从图书馆借回一本《围城》。在读到书中一段话时,我心里为之一动。
“像咱们这种旅行,最试验得出一个人的品性。旅行是最劳顿,最麻烦,叫人本相毕现的时候。经过长期苦旅行而彼此不讨厌的人,才可以结交作朋友——且慢,你听我说——结婚以后的蜜月旅行是次序颠倒的,庆该先同旅行一个月,一个月舟车仆仆以后,双方还没有彼此看破,彼此厌恶,还没有吵嘴翻脸,还要维持原来的婚约,这种夫妇保证不会离婚。”
我心里暗想,我和苏虹还从来没有出远门旅行过,以前上班时间局限,加上急着赚钱还债,我们最多也就抽周末两天时间去附近。现在时间自由了,我们也可以抽一段时间去旅行,继续互相磨合,顺便缓解下最近的压力。
想到这里,我抬起头跟苏虹说:
“咱们去旅游吧。”
苏虹一时错愕,问我:
“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旅游?”
我把书里的那段话念给了她听,完后笑着问她:
“你敢不敢尝试下?”
“我才不怕呢,回来后我还跟以前一样,就怕你到时候原形毕露。”
我笑着放下书,起身也坐到床上,看着她的眼睛说:
“我肯定不会。不信咱们就试一次。”
“好啊。”她兴奋得答应,“我也早就想出去了,最近压力有点太大。不过,去哪好呢?”
我从书桌里找出一张中国地图,在上面研究了半天,随后打定主意和她说:
“咱们要不去江南吧,这个季节去那正合适。我想去看看杭州西湖,苏州园林,还有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她停下手中的活,抬头认真想了想,突然说道:
“我想生日那天去找普贤菩萨。小时候我妈给我算过命,说长大后一定要找这位菩萨拜拜,再许个愿,会很灵的。”
她的思维如此跳脱,我差点没笑出声,说道:
“你这个都是封建迷信,都什么时候了,还信这一套。”
她有点不乐意了:
“我就信,不用你管。”
我忙给她赔不是,但还没放下去江南的执念:
“普贤菩萨的道场在四川峨眉山,离咱们这好远。江浙一带就近很多了,何况那也有普陀山,是观音菩萨的道场。”
“观音和普贤,能是一回事么?你别蒙我。要不你去你的江南,我去我的四川,完了我顺着长江漂下去找你。”说完她自己都笑了。
“好,好,就听你的。”这次旅行的第一次分歧,最终以我的妥协而告终。
我接着说,“那我们坐飞机去吧,火车得好长时间。”
“我不想坐飞机,你知道我害怕坐飞机的。”
“没啥好怕的,何况还有我在你旁边。”
“我不要,我宁愿坐一天一夜的火车。”
我继续耐心得劝她:
“飞机两个多小时就到了,节省下来的时间,咱们还可以去好多地方。火车一天一夜都不止呢。”
“算了,那你自己重找人去吧。”
我心里也有点不悦,还没出门就遇到这么多问题,真的上了路,指不定还有多少事。我能理解她,最近刚来例假心情不太好,于是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给她做了让步:
“那就听你的,坐火车去吧。不过咱们要买卧铺,我怕路上时间太长,你会受不了。咱们还可以先到重庆玩几天,这样你就不会很累了。”
她破颜一笑,搂住我的脖子说:
“看来你还是心疼我。”
如果我能预知到后面在重庆发生的一切,打死我也不会再说最后一句了。
旅游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今年她农历生日那天,正好是六一儿童节。我曾和她说过,到那天,我一定要让她像孩子一样快乐。
5月20日,依着她挑选的日子,我们正式从广州出发,踏上了前往四川的行程。这次旅游不同以往,我早早便找攻略做计划。我不会上网,只能一有空就去图书馆,找各种关于四川旅游的书,然后把景点、住宿、美食、公交等一些重要的信息,抄在了笔记本里。等到出发前,我已经满满的写完一大本,她看到这一切后,幸福的笑容每天都挂在脸上。
火车足足开了两天一夜,才最终抵达重庆。我们拖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去解放碑找了个酒店住下。此时我们还沉浸在旅途的喜悦中,丝毫不觉得疲惫。
晚上洗完澡,我搂着苏虹坐在床上,和她商量第二天的计划。在我的攻略里,上午先去歌乐山的白公馆和渣滓洞,下午逛附近的磁器口古镇,晚上回到市中心的解放碑吃火锅,然后再坐船游长江,看山城夜景。
当我美滋滋得把这个计划告诉苏虹,正准备接受她的表扬和夸赞时,她问我:
“上午那两个是什么地方?”
我说是《红岩》里的地方,有江姐和小萝卜头被关押和刑讯逼供的监狱。我小时候很爱看这本小说,没想到这次能亲自来这些地方。一想到这里,我内心就充满了期待。
她的神情突然流露出一丝胆怯:
“我不敢去这种地方。”
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没事,只是原址而已,又不是给你演示上刑。”
“那我也不去,我宁愿在市区逛一上午街。还有那个古镇,我也不感兴趣。”
我的心里那个气啊,本来想能得到她的夸赞,结果一整天的景点,都被她毫不留情得删光了。
她看我的表情不对,也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妥,连忙补充: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都去看下吧。”
话虽这么说,我也没想勉强她,心想女孩子不喜欢这些景点也正常。但她坚持按我的原计划,跟一开始的想法,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心里明白,她是不想扫我的兴,打心底为我着想。我内心有点感动,抱住她亲了一下,随后关掉灯,和她一起钻进被窝。
第二天上午,我们早早便起床,坐上了开往歌乐山烈士陵园的公交车。这一天,重庆一改昨日的阴云,变得晴空万里,还没到六月就已经很热。我们下车后往白公馆方向走去,还没走多远便已大汗淋漓。我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巾给苏虹擦汗,带着歉意跟她说:
“没想到今天这么热,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到,我在地图上明明看着不远。”
她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没有言语。
一路上,我们顶着烈日,都没心情再说话。参观完白公馆,我们又走了很久才到渣滓洞。她说在门口等我,让我进去看完再出来。我说那怎么行,出来要是发现她丢了怎么办。她说大白天的,外面这么多人,她也哪都不去,怎么可能会丢?
我看她一路都不怎么说话,心想她确实害怕,不喜欢看这个,于是心有不甘得拉着她准备离开。她突然把手一甩,对我说:
“你要看便去看,好不容易到这了,又要走。”
我心里也有气:
“我还不是怕你一个人不安全,你不愿意跟我一起进去,又不想走,你让我怎么做才满意啊。”
她也丝毫不客气地回应我,“我都跟你说好几遍了,我在外面丢不了。这么走了,到时候你又要怨我,因为我的缘故,你才没能进去。”
我们两个就僵在那里,旁边很多人都在看热闹。我脸上挂不住,强拉着她离开了渣滓洞门口。
坐在出租车上时,我看她热得满头大汗,眼眶里泪珠也在打转,突然有点心疼,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让她受了委屈。我左手搂住她,右手攥紧她的小手,趁司机不注意,飞快得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附在她耳边小声说:
“对不起,是我错了。”
她破涕为笑,轻轻得推了我一下。很快,我们又重归于好。
下午我们按计划去了磁器口古镇,苏虹心情明显转好,即便她不是很喜欢古镇。她兴致勃勃得走进一家又一家小店,我给她买了一个手工项链,而她也给我买了我最爱吃的麻花。逛了三个多小时,我们坐车离开磁器口,准备前往下一站解放碑。在那里,我们一起吃了传说中的九宫格火锅,结果我们都被辣得两眼哗哗流泪,看着对方的窘态,我们都笑得前仰后合。
吃完火锅,我们走到朝天门,准备坐船夜游长江。苏虹还是第一次看到长江,她对我说:
“原来长江跟黄河一样黄。”
我们上船后,我还想在船头跟她摆一个《泰坦尼克号》里的姿势,结果她说在船上这么做不吉利,我本来想嘲笑她又迷信,后来想起上一次的经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来。那时我意识到,两个人相处,各自都有自己的价值观和兴趣点,在大体一致的情况下,即便细微之处不同,也不应该嘲笑贬低对方,而应当给予足够的尊重。
晚上回到酒店时,我们都已经走得很累。苏虹一进门就坐在床上,跟我说:
“走了一天山路,我的脚好疼。”
脱下鞋后,我才发现她的后脚踝已经红肿。我心疼得蹲下来给她轻轻按摩,说道:
“你早点跟我说就好了,我也不舍得让你陪我去这么多地方。”
她的胳膊搭在我肩上,轻声说:
“我也是不想让你扫兴。今天是我一时心急,冲你发了脾气。对不起。”
我起来抱住她,看着她的眼睛说:
“你真好。”
这天晚上,我给她打了一盆温水,让她多泡一会脚。我背了一天包,她也细心得给我捶背。我们望向对方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爱意。
“旅行会让人疲惫,让人争吵,但只要有爱,最终会更美好。”在我这么想的时候,老天爷又给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我们是第二天中午坐火车去成都,票已经在刚到重庆时买好。这天晚上,我吃完火锅后,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半夜上了几次卫生间,晚上一直没睡好。快到凌晨时,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开始沉沉得睡去。苏虹没有打搅我,她也一直陪我躺在床上,快到十点时才叫我。
我看时间还早,又继续睡去,心想只要提前半个小时到火车站就好了。结果,中午去火车站的路上一直堵车,等我们赶到火车站时,火车已经开走了。我沮丧得对苏虹说:
“都怪我贪睡,要是早点起床到这就好了。”
她看着我的眼神,也很无奈。当天接下来的车票已经卖完,我对苏虹说:
“要不咱们在重庆再待一晚,明天再坐火车去成都。”说实话,我打心底喜欢重庆这个城市,想在这里多待一晚。
她和我的想法不一样:
“旁边就是汽车站,咱们可以坐汽车。”
“坐汽车不安全。”
“这儿天太热,到处都要爬坡,走得我脚痛。”
“我不让你穿高跟鞋,你偏要穿。”
“还不是因为你说我穿高跟鞋好看。”
“咱们可以待在酒店,哪都不去。”
“待在酒店多没意思。”
“我也是为你好,想让你在酒店多休息休息,等脚不痛了再走。”
“我不用再休息,要不是你贪睡,现在早就到成都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起码都要晚上了。”
……
我们又一次争得面红耳赤。
最后,她一甩手,扭头独自朝菜园坝汽车站走去。我心里很无语,昨晚刚和好,现在又来这一出。我担心她的安全,只能快步追上她,喊道:
“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气哼哼得看着我,我也气哼哼得看着她。看到后来,我们居然都忍不住笑了。她挽着我的胳膊说:
“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
我心想,女人啊,就像这重庆的天一样,真是太善变,说阴就阴,说晴就晴。
到成都后的几天时间,我们没有再吵架。苏虹每天心情都很好,用她的话来说,就是:
“成都的天阴凉阴凉,一点都不晒,不会让人心烦意乱。这儿也没那么多的坡,到处都是平地,我穿高跟鞋走一天都不觉累。”
我们去看过变脸戏,逗过熊猫,每天在大街小巷里穿梭,寻找着各种感兴趣的小吃。到最后我们实在没地方可去时,就坐在公园里,学当地人喝茶。我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茶座,感慨道:
“这里的人也太会过日子了。”
苏虹问我:
“你想过这样的日子吗?”
“现在还不行,以后也许吧。”自从创业失败负债后,我早已不是胸怀大志一心要做大事的人,但我还年轻,还要继续奋斗。
苏虹点点头,“等咱们赚够钱了,就搬到这里来生活,好不好?”
我一愣,之前我还从未想过在哪里定居,只想着赚钱要紧。
“这儿离普贤菩萨近,我可以常去参拜。”顿了一下,她接着说,“离咱们两家也都近,天气不热,压力也没有那么大,我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广州太大太远,让我感觉害怕。”
我心想她说的也有道理,我们两个人在偌大的广州,总感觉像在大海中漂泊的小船一样,无依无靠。想到这里,我对她说:
“你喜欢哪里,咱们就搬到哪里。不过得趁年轻先赚钱,起码有能力买房落户,才能谈得上定居。”
苏虹生日那天,我们从峨眉山脚酒店出来,准备坐车上山。我背着塞满了各种零食和水的双肩包,苏虹则挎着一个精致的小腰包。当我们最终到达金顶后,天空云开雾散,远方金光闪闪的十方普贤圣像,在我们眼前一览无余。我们步入华藏寺,双双跪在普贤菩萨铜像下,虔诚得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在那一刻,起初我脑海里一片空白。我闭着眼睛回想种种往事,到后面,我心里开始默念:
“普贤菩萨保佑。无论以后如何,我都请求您护佑我们的家人,远离苦海,一生安乐。请求您原谅苏虹的过失,赐予我们一世幸福。最后,请求您护佑陆潇,不再让她受苦。”
跪拜完毕,我和苏虹同时起身,默默走出殿外。外面阳光正好,山花开得绚烂。我们无意中走到舍身崖,并肩站在那里,望着眼前上下翻腾的云海。
“你在想什么?”我看着苏虹说。
她笑了笑,说道:
“我在想,以后我们结婚了,你要是敢出轨,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我吓了一跳,赶忙把她往后拉,生怕她出意外。
“你怕什么?现在咱们还没结婚,我也不相信你会出轨。”
“我不怕。”我看着她的眼睛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娶你,一辈子只对你好。”
坐索道离开金顶后,我们准备沿着小路下山,我在前面开道,她在后面跟着。这时,只见前面突然跑出来几只猴子,拦在道中间。苏虹听我说过峨眉山猴子的厉害,她怕腰包被抢,于是赶忙摘下,打算往我的背包里面装。
我看到她的举动后,大喊:
“不要摘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前面一只最大的猴子,已经像风一般掠过,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就把苏虹手里的包给抢走了。苏虹吓得直往后退,右脚的凉鞋被石头绊了一下,也掉到了旁边水塘里,随即被流水冲到山下。
我们的脸色都变得惨白,包里装着我们的钱包、身份证和车票。苏虹差点没哭出来,我眼见猴子已跑得无影无踪,走到她身边抱着安慰。这时,前面走过来一个景区工作人员,对我们说:
“不要急,我们已经派人去追了。一般它们都跑不远,抢了包翻开后,看见没吃的,也会很快扔掉。”说完他让我们留下了手机号码,说找到后就给我们打电话,领取失物。
我们连声说着感谢,待他走远后,我们才又意识到一个新的问题,苏虹脚上的鞋已被冲远,她没法再走下山了。
眼见周围没有轿夫,一路也没看到有卖鞋的地方,她坚持要赤脚往下走,被我一口回绝。我一咬牙,准备背她往下走,到雷洞坪坐观光车下山后再买鞋。
这一路,苏虹趴在我背上,不停得给我说对不起,她弄丢了我们的钱包,还让我这么一路背着。我喘着气跟她说:
“你迟早要做我媳妇,我就当一回猪八戒,结婚前先练习练习。”
她破涕为笑:
“我要减肥了,不然到时候怕你背不动。”
“你本来已经很瘦了,再减就要被山风吹到猴子窝里去了。”
她在我背上咯咯笑着,已经从刚才的愧疚中走了出来。
索道站距离雷洞坪并不远,即便这样,最后到车站时,我也已经累得快趴下。苏虹席地坐在我旁边,给我捶肩按摩,她红着眼圈说:
“我刚才在舍身崖前不该那么说,菩萨肯定是怪罪我了,觉得我不够信任你。”
我笑着擦了擦汗,说道:
“不是那样。菩萨只是听到我对你的承诺,才决定考验我一下。”
刚说完,我的手机就响了。接通后,是刚才景区工作人员的电话,他说我们的包已经找到,里面的钱包也还在,他很快就会给我们送下来。
我欣喜得对苏虹说,“你看我说的对吧,菩萨只是派猴子考验下我们,它不会真的不管我们。”
拿到包后,我们对人家千恩万谢。临走时,苏虹还对着金顶鞠了个躬,口中念念有词:
“感谢菩萨护佑,我们以后一定会常来参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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