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村子在地图上可以找到，地名叫做方家窝堡。听老人说，早年间山东籍一家姓方的选中这个地方安家落户，后来又来了几家山东老乡，这个屯子就有了雏形。再后来人口渐渐多了起来，但大多数还是山东籍。
周围的屯子有一些是辽宁的，吉林的，或者是别的地方的人，他们被称作当地人，我们屯儿被称作山东屯儿。
当地人经常说山东人会过，山东屯里的人舍不得吃，舍不得穿。
想想好像还真有那么回事。山东人里面好多人过日子精打细算，勤俭持家，
方家窝堡当中有一家姓李的，过日子会算计，只是有些过了头，今天就来说说他的趣事。
过去农村是烧柴的，我们屯儿也不例外。老李头，一年四季只要有一点时间就出去拾柴砍柴，用耙子搂柴火，捡死的树，或者树枝，总之能烧的一切东西都往家里弄。另外我们当时种葵花，葵花的茎被我们叫做葵花杆，质地坚硬，是我们当地仅次于木头的很好的烧火柴。
老李年年种了一些葵花，收获了果实以后把葵花杆用镰刀割了，用车拉回来整整齐齐码放在院子的一角，形成一个硕大的柴火垛。
那柴火垛宽七八米，高四五米，长有二三十米。底下垛得是葵花杆，葵花杆上面码放的是玉米杆，玉米杆的上面码放的是挡雨的野草。
另外还有捡回来的各种烧柴，也堆在柴火垛的旁边，整整齐齐。
黑龙江的冬天异常寒冷，冬天的取暖全仗着这些烧火柴，有了烧火柴就可以过一个温暖的冬天。
谁路过都会指着他家的柴火垛，说，看老李多会过日子，这么大的柴火垛三两年都烧不完！
老李烧柴的时候，先烧那存下一两年的葵花杆，也就是说新的烧火柴或者葵花杆垛在柴火垛的另一头，他取烧火柴的时候，从这头开始，也就是旧的烧火柴。而那葵花杆，只要是经过了一两年以后，会自然的生有一层随风起伏的灰尘，两三米长的葵花杆往厨房里抱，要从中间撅断，然后才能够放在锅灶旁边。而当你撅断葵花杆的时候，随着啪的一声响，葵花杆表面的灰尘受到剧烈震动就会爆起，无孔不入，眼睛鼻子嘴，呛人得很。手或者戴着的手套也会被沾染成为黑色的。而且，点着的时候也不会像新收割的葵花杆那样火硬，也就是说用于燃烧的能量物质减少。
而新的葵花干不会有灰尘，干干净净的，也扛烧。
因此有一个共识，大家都愿意烧新的烧柴，而不愿意烧旧的烧柴。但是老李却不一样：今年烧去年的葵花杆，把今年的新葵花杆垛成高高的柴火垛，留待来年烧。而来年的葵花杆依然会垛好，留待后年烧。
过路人指着由于撅断的葵花杆而爆起的灰尘中的老李，笑着说：“吃灰呢？”
发生在老李身上还有一件趣事。
有一年冬天社员支援外县出民工，顿顿热腾腾宣乎乎的热馒头每个人三个。那时候的馒头非常大，一个顶现在至少三个。第1天第1顿饭，发给老李三个大馒头，老李吃了两个。其实他没有吃饱，要吃饱的话第3个馒头也会吃了，但他舍不得吃。没饱怎么办？便去喝粥吧，用汤汤水水填饱肚子。第2顿饭又发给他三个馒头，他又吃了两个：一个是上顿饭剩下的凉馒头，甚至稍微有点冻硬了，再加上一个新的。肚子不饱用粥填。
第3顿饭又发了三个馒头，这时候他已经留了两个了，于是便把那两个凉了的被冻硬了的馒头填了肚子，而这三个热乎乎的馒头，便留了起来，像珍宝一样藏在宿舍里自己的被子里。
白天藏在被卷里，晚上搂在被窝里。
吃饭的时候，大伙吃着热馒头，看着老李啃着冻馒头，笑呵呵地说：“老李，炼牙口呢？”
后来，老李有了一个外号叫馒头李。
当馒头李在街上走的时候，一群孩子跟在他屁股后面，拉着长腔齐整整地唱：
“垛新柴，烧旧柴，灰头土脸该不该？”
接着又唱：
“新馒头，宣乎乎，藏在被窝咕噜噜。旧馒头，硬邦邦，牙口炼得响当当”。
馒头李甩甩油光发亮的袖头厌恶地叫：“去你们妈的！”
孩子们顽固地跟着馒头李，像一把钉子黏着吸铁石一样。他们一遍遍地唱，馒头李一次次地骂……
当你从艰苦的年代走过来，你会理解老李，你会止了嘲笑，眼里有寒风吹痛的感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