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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之随想

梦之随想

作者: 牛纪强 | 来源:发表于2020-03-15 15:18 被阅读0次

    夜里偶得一梦,梦影绰绰,似是出差一周返回,校园中遇到学生,学生善意地警告我:“老师,您再不回来上课,咱班英语成绩要垫底了!”急忙赶到教室,却发现室内光线昏暗,空空荡荡,既无学生,也无桌椅,伸手开灯,却没有电。惊悸中醒来,被一种恐惧紧紧包裹……

    个体心理学认为:人睡觉时做梦,潜意识是在解决自己的问题。我的梦绝非空穴来风,那分明是一位教研人与教学分离的恐惧。

    龙应台说:“幸福就是生活中不必时时恐惧。”现实中怎么可能呢?新冠肺炎防控虽已初见成效,各类管控逐渐放开,但细思极恐,如果不采取非常规措施,疫情蔓延开来,不知有多少家庭要阴阳两隔,中华大地岂不是要充满哀哀欲绝之声?面对恐惧,我们又该如何作为?没有反思,不根除恶习,疫情会不会卷土重来?

    恐惧只会让人颓废,以至于止住人探索的脚步吗?《恐惧与文学的诞生》一文写到:恐惧会催生人的创造力,它创造了宗教,也创造了文学,《老人与海》中的主人公既不服输,也不服老,反而证明了海明威对衰老的恐惧是实实在在的。我这庸人的恐惧虽不能产生文学,至少也有教我反思,催我改过的功效,正如宋代诗人张九成所言:“要之恐惧常修身,乃是吾心所必然。”

    《教学的勇气》的作者帕克·帕尔默认为:正确对待恐惧就是一种对真实自我的寻找,即使找到的不都是令人自豪、光彩的东西,但是,它们也是真实的。只有承认它们在内心所起的作用,不掩盖,不漠视,才能更好地认识自己,不断改进,从而成为更好的教师。

    其实,工作二十多年来恐惧从未缺席,即使稍有隐退,也是以退为进,伺机而动。入职第一天,走进教室,恐惧就在那里——讲解是否清晰?学生是否信服?课堂会不会失控?煎熬中成为资深教师,恐惧相伴而行——教学成绩能否服人?业务引领是否到位?专业瓶颈如何突破?再后来莫名走上年级管理岗位,恐惧更是只增不减——决策能否落实?任务能否完成?领导是否满意?

    恐惧自然出于对自身工作能力的不自信,曾经让我寝食不安,苦恼不已,但否定与掩饰恐惧就会导致工作与自我的分离,使工作变成一种表演,目标变成获得一个好的评价,而不是帮助别人与自己获得提升。甚至还会因为掩藏内心导致与同事、与学生的分离。有时承认恐惧反而会在交往中产生共情,给工作带来意外收获。

    工作第一年时,我任教的班级有个“Class Report”活动,每天安排一个学生组织一个简短英语报告。一天,有个性格内向的男生找到我,第二天由他值日做报告,但是他恳请退出,因为内心太紧张。我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而是谈了给他们上第一节课时的尴尬,当时只有一个想法:上完课,赶紧逃出教室。他笑了,第二天顺利完成了他的报告,不是很成功,但也不很糟糕。

    走上教研工作岗位后,我到一所学校视导,清一色的高学历年轻教师,面对“外人”听课,讲课的青年教师非常紧张,以至于出现了些许错误。评课时,对忐忑的年轻人我坦诚内心的恐惧:由于自己学历不高,没有经历过系统的科研训练,我其实很害怕自己的发言不过是过时的经验主义,并没有多少价值。没想到严肃的气氛融洽起来,交流沟通进行得异常顺利。以真诚对待存在的恐惧为出发点,而不是以恐惧本身为出发点,让我们既收获了知识,也提升了友谊。

    帕克·帕尔默还写到:“恐惧可以是病态的,也可以是健康的。如果我们懂得怎样去破解恐惧,恐惧就能帮助我们生存,甚至帮助我们学习和成长。我们恐惧我的教学很糟糕,这种恐惧或许不是失败的信号,而是关注我的教学技艺的一种证据。我恐惧某个话题在课堂突然出现,这种恐惧或许不是警告我逃避这个话题,而是发出一个信号,这个话题必须注意。我恐惧在那危机四伏的个人和公众交接处教学,这种恐惧或许不是懦弱胆小,而是坚定了我的信心去冒这个凡出色教学都需要的风险。”其实恐惧也是对工作的敬畏,让我们不敢敷衍,全力应对。

    教师的恐惧还来自于“捣蛋”学生对我们工作的蔑视。想想那些漠视我们权威,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我们滔滔不绝的学生,他们刺痛了我们的自尊,让我们对教学产生了沮丧。但是他们内心难道就没有恐惧吗?他们用叛逆和冷漠来掩饰什么呢?

    我有一位这样的“捣蛋”学生,他桀骜的个性和不堪的成绩让我对自己20年的教学生涯产生深深的怀疑。学校利用寒假组织家访活动,我硬着头皮来到他家。见我到来,他表现得非常热情,主动给我让座沏茶,然后坐在小板凳上,恭恭敬敬听我问话,面带羞涩,眼里有光,看起来温和、懂事、有礼貌,与他在学校的行为判若两人。想起他在学校那冷冷的目光,我不禁思考:到底哪一个是真实的他?

    一个人在怎样的环境里才会掩饰真实的自我?显然是一个让他感到不安全的环境,自然界中的生物莫不如此,保护色只有在自身受到威胁时才起作用。学校是一个充满竞争,规则和评判的地方,学生很容易被贴上形形色色的标签。而家庭是学生最熟悉的地方,是温暖的避风港,隔绝了一切风险,是他的主场,因此,我断定在家庭中的他应该更趋于真实。

    教育心理学认为:“学生在学校群体生活最大的恐惧就是失去存在感,不被关注。”获得关注的办法是追求优越感,最好途径当然是通过优异的成绩,出众的才华。但是,不是所有学生都能拥有这些成就,对于那些学习成绩落后又没有才华的学生,当他们追求优越的努力在这个方向受阻时,他们自然会为自己的努力找到更多的途径。当他们发现特立独行,标新立异,破坏规则,激怒老师也能曲线“自救”时,也就乐此不疲了。毕竟恐惧是很伤人的武器,在正确的价值观尚没完全建立的情况下,任何掩饰和逃避恐惧的方式都会成为他们的选择。

    我不知道通过这次家访是否帮了那位学生一把,但是我知道他的的确确帮助了我。他让我懂得,那些在课堂上沉默而冷漠的学生,他们的生命不是停滞的,而是激荡着追求与受挫;他们的大脑不是空洞的,而是纠缠着渴望与恐惧。

    正确解读学生的行为可以帮助我们采取措施消除学生的恐惧,让他们能够以真实的自我来面对学校生活,以正确的方式来体验成就感,也有利于教师以真实的自我面对学生。全国知名教师魏勇认为:如果教师和学生都以虚假的存在彼此面对,教育就游离于智慧和真理之外,并使双方心灵疲惫不堪。然而,教师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了解学生成绩胜过了解人性,认识专业胜过认识自我。我们把学生当做工作对象加以研究,而不是作为跟我们一样的个体来体验。

    最后,追溯我这梦的起源,应该是前段时间与一线教师谈高三备考问题,交流中我竟然忘记了听力高考早已提前举行的事实,想找几个理由在内心给自己开脱,然而发现所有理由不过是借口,内心有深深的自责。如果我在学校工作,潜意识里会忘记这个问题吗?作为一名教研工作者,还有比与教学疏离更严重的错误吗?此后,便一直难以与自己和解,莫名的恐惧悄然滋生。我知道,消除它最好的办法就是走进课堂。

    唯此,心安!                                                                                                                                      2020年3月14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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