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士宁,男,37岁,已婚但离异,有一个女儿。他在闵州市西梓区公安分局刑事科任职已将近十五年;十一年前因协助破获重大案件立功,荣升刑警支队副队长;五年前又升任警长,后担任此职至今。
作为一个饱经风雨、依靠自己的能力在职业上奋力攀登,从而取得一定成就的中年男人,他沉稳而干练,遇事从不惊慌。这让他在警界早早赢得了“不动如山”的美誉。
颜如其名:这张脸也十分沉稳扎实。他两道剑眉粗黑,其间点缀一道深深的蹙痕,强硬的下巴上乌黑的胡茬野蛮生长。他有着缺乏护理的粗糙肤色,和人到中年有些发福的健壮肢体,让他看上去和其他缺乏家庭滋养的中年单身汉也没什么区别——然而,就在他高挺的鼻梁两侧,一双眼睛却道尽一切:尽管有些忧郁,但他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战士。
此刻,整个公安分局三楼,刑事科所辖范围内,气氛就和窗外这个冬季的天气一样糟。每当年底都是刑事科最为忙碌的时候,然而,现在几乎所有人的谈话焦点都集中在我们这位程警长身上。
在一个“兰舟山11·25案件调查总会”占去他整个上午之后,他坐在自己办公桌前草草看完了几份公文,又打了几个无聊的公事电话。在这之后,程士宁程警长便一反常态,像只焦躁的老猫一样,不停在自己办公室里来回转圈儿,时不时地还伸出一只大手来,颇为认真地抠一抠自己那满下巴疯长的胡茬儿,又若有所思,看着昏天黑地的窗外。
任谁都能看出来,老程今天有心事。大家众口相传,一定是老程的软肋、那与小魔头无异的宝贝闺女程若男要来了。看把老头儿给愁的!
不约而同,大家的目光都紧盯着老程办公室的室内玻璃窗不放。
就在大家大气儿都不敢出的此时此刻,刑事科办公厅的大门却豁然洞开。
程若男来啦!
就像突然拉响了警报,前一秒还在伏案工作或是摸鱼打混的男女警员们,后一秒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集体做出了防御动作——趴桌装睡的装睡,钻桌底装不在的装不在,能溜去洗手间的全溜了。他们悄悄地抬起一只眼皮或是探出半个头来,静静等待着魔女从身旁相安无事地经过,走进老程的办公室里。
当然,眼下这位从容走进程警长办公室的人,并不是他的女儿程若男。
“顾慕飞,我正在想这次会不会是你来接我的征询。”程士宁打起精神从窗边转过身来,一屁股坐进自己的办公椅里。
在程士宁那乱的一发不可收拾的办公桌对面,顾慕飞也不请自来地坐下了。
“你们警局这是怎么了?”他随手指了指背后,“我现在这么有名气了吗?”
在程士宁办公室的内侧大玻璃窗外,各位男女警员们或站或坐,都是一脸好奇,瞄着办公室里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些女警员们。如果人的视线有热量,这目光大概都能把程警长办公室的玻璃窗烤融了。
一脸不悦,程警长拉下了百叶窗。
“顾慕飞,我就开诚布公地说吧。经过我们调查,我们已经确定兰舟山11·25案件的被害人郑安琦女士是——嗯,是‘周五之夜’组织的组员之一。她的背景我们也已经调查过了,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并不是一起独立案件,而是连续作案。总之,目前你和‘周五之夜’都脱不了干系。”
连看都不用看,程警长说着就从桌面上的一片凌乱里翻出了几份文件,丢给了顾慕飞:
“看在多年给我们当线人的份上……你看看吧。别说我冤枉了你们。”
顾慕飞接住那几份文件,灵巧的手指轻轻翻动纸页。
“据我们现场调查,郑安琦女士是死于近距离枪击——子弹径直穿过受害人颅腔,造成当场死亡。我们在死者的血液样本中发现了大剂量的迷幻药成分。除头部伤口外,死者没有任何其它主要的开放伤或内伤。也没有性侵痕迹。除此外,尸体未被移动,基本可以确定兰舟山就是第一现场。死者随身携带身份证和学生证等证件,可以确认为本人——”
“讲重点。”顾慕飞淡淡地打断了程士宁的例行公事,随手将那一叠报告丢回到桌上。
“重点是——经过尸检,我们在死者的小腹处发现了‘I’m all yours. to K.’的刺青字样。然而经过我们的背景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网中并没有亲密恋人,也没有任何简称为‘K’的联系人——直到我们发现死者与‘周五之夜’这个组织的关系。而在‘周五之夜’中,代号是‘K’的人——”
桌上台灯霎时雪亮。明晃晃的白炽灯光瞬间打在顾慕飞脸上,而后者舒展坐着,一动不动。回视着灯后阴影里程警长两道激光一般锋利的目光,顾慕飞却露出一丝冷笑:
“既然你们都做了如此详尽的调查,就应该了解郑安琦曾隶属于我们旗下的外援组。而这个小队,恕我直言,成员都是一些专门做外围和援交项目的青年男女,而Fri-Night在其中只是为他们提供必要的保护而已。”
顾慕飞的嘴角上扬:
“因为这个目的,他们是不会纹这种容易招来疑问的字样的。这个纹身是怎么来的,我建议你们再好好查一查。”
面对顾慕飞的镇定自若,程警长双眼一眯,显然有些动摇:
“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言……然而,根据我们对死者的经济调查,死者生前还欠了一大笔校园贷款,也就是利滚利的高利贷。难道,你也要跟我辩解‘周五之夜’不再经营高利贷了吗?”
“你把高利贷信息和资金流水给我看一下。”
大略摸索一阵,程士宁把另一份看起来薄得多的文件隔桌递给了顾慕飞,而后者显然对这份文件投入了更大的热情。
“有意思。”
大约五分钟后,顾慕飞从文件上抬起头来:
“高利贷资金流水本身没问题,只是相比常规的利滚利,这里有更多隐形勒索条款,就像放贷人从最初想收回的就不单单是钱。”他顿了一顿,“有意思的是,这个放贷人我居然从没听说过。”
指尖划过纸面,略一沉思,他又道:
“如果你想知道这是否和F.N.有关,那你可找错人了。我们只针对企业和投资放贷,对个人放贷这种小流水不感兴趣。不过,要是你想知道这个放贷人的具体情况……”说着,他眉眼轻挑,“我兴许倒可以帮你这个忙。自然,是要收费的。”他狡黠一笑。
这下子轮到程警长吃不准了。他很清楚,顾慕飞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如果他敢自称老狐狸,那面前也绝不是一条小狐狸。这一点,他早在十一年前就多少领教些了:
“条件呢?”
“第一,我要复制一份流水做参考;第二,你也要帮我一个忙。”顾慕飞目光如炬,“我需要你们的一份档案。”
“我们这儿的档案你不能带走。”
“我只需要看一眼。”顾慕飞微笑,“要是……让你们自己去找这个高利贷放贷人的话,”他十指交叉,“那可真是大海捞针啊。”
头疼。程士宁偷瞄顾慕飞一眼。这小子还是让人这么头疼。
“行吧。但是只能看。我会派个警官全程盯着你的。”
“随便你。”
“不过,顾慕飞,”程士宁突然声音一沉,“闵州市的那一面,最近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