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是没让他失望。当她上车的时候,顾慕飞发现自己的视线居然很难从她的身上移开。
她穿了一件非常惊艳的晚宴长裙:光滑的黑色丝绸像皮肤一样贴合着她的身体,把他私密爱抚过的那些曲线都公开展露无遗;裸露的后背恰到好处地在腰臀接洽处收尾,让人浮想联翩。
似乎是因为怕冷,她还裹了一件黑狐皮镶边的羊绒披肩,皮毛中若隐若现,露出一段白皙的胸脯和低调闪耀着的蓝宝石项链,和他今天午夜蓝的无尾礼服正好搭配。
尽管知道这几乎都是用他的钞票堆砌起来的,他却似乎很享受眼前的这一切。
“这样……还可以?”
苏梨的脸被他看得潮红。
“……很得体。”
他并没有把视线转开。
“咻——”苏梨显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虽然是我私心喜欢的设计师,但毕竟太小众。我还担心——”
“你的手怎么了?”
他注意到苏梨局促抚弄头发的手上似乎有一片殷红。
“呃,这个么?”苏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中指,“昨天晚上用机器刨花的时候,被飞出去的木块儿撞破了一点儿。好在没伤到骨头。没事儿。”苏梨还在笑。
做建筑模型,受点伤总是难免的;当她下定决心有朝一日要成为独当一面的建筑师之时,就早已想好了这一点。
顾慕飞暗自端详着这只手。这个伤口已经结了痂,还泛着血色的暗红,在正中央的骨节上凹下去了一块,十分显眼。
“你最好不要这样去。”他突然说道,“会有很多不必要的社交——人们会问的。在这种场合,你不会想要别人了解你的私生活。把这个戴上,兴许能遮住。”
说着,他从自己的右手无名指上退下来了一枚戒指,递给了她。
这枚戒指他从最开始就戴着,苏梨已经注意了有一段时间了。相比较男款的戒指,它显得尤其纤细。新艺术风格的白金枝条上托着一颗不大的红宝石,别出心裁,做成了小浆果一般小巧光滑的模样:虽然漂亮,但样子却很是有些陈旧了。
这枚戒指戴在苏梨的手上稍稍有些大,盖在肿起来的伤口上却还算刚刚好,只是自然也谈不上舒适。苏梨知道在这件事上没有和他辩驳的余地,就没有再说什么。
就这样,一路上他们都一直无话,像往常一样各做各的事情,直到车停在了音乐厅前。
苏梨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么多豪车停在一处:身着无尾礼服和晚宴长裙的人们前赴后继地从车里钻出来,从容优雅地站在铺了红毯的广场上,用整个城市的暮色当背景。
台阶上,抽象的当代建筑风格让整座音乐厅漂浮在一片人工的水面上。白色磨砂花岗岩的外壳和流线型的钢化玻璃骨架相得益彰——苏梨一直把这位国际建筑设计师视为偶像,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这里。毕竟,平时特权阶级的票价她是消费不起的。
迎着江滨潮湿的寒风,苏梨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挽着顾慕飞的臂弯拾级而上。门口处的工作人员正按照邀请函把贵宾们领进会场。音乐厅的前厅里一片灯火辉煌,正在等候酒会开席的客人们三五成群地聊着天,不时就有一些八卦传进耳里。
“你听说了吗?太平和宜信集团重组上市的事……?”
“刚才那位,不是那个——?”
“嘘!”
“……我听说闹得可凶了。杨太差点没撕破他的脸——”
“……顾老太爷和老夫人今年又没来。”
“这是老黄历了吧?我听说——”
“……你最好也小心点。吴家刚倒了。谁给的那份要紧的机密文件,你难道还不清楚?”
有的时候,你不想听也听得见。
就这样一路而来,已经有好几个人与他们打过了照面,顾慕飞也一一为苏梨介绍。政治家和资本家纷至沓来;这其中,只有一个女人让苏梨过目不忘:
她鹤立鸡群,是全场唯一一位不穿裙装的女性。一身黑色礼服,她淡金色的长发飘在脑后,一张混血儿的脸冷艳惊人,看人的眼神却像是两挺机关枪。意外的是,她跟顾慕飞说话的态度倒是十分礼敬。
如果不是顾慕飞介绍,苏梨恐怕怎么也猜不到,站在仪盛顾周四大财阀顶点的竟是这样一个女人。
“仪家的SCM集团掌控着医疗、生物科技、AI以及IT技术行业。前年她父亲被害,我帮了她一点小忙。她哥哥因病去世后,仪家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顾慕飞轻描淡写地说着别人家的悲剧,“她现在主要旅居海外——大概是为了安全吧。”
“顾先生!别来无恙啊!”
他们正说着,苏梨一转头,却看到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正向他们大步流星地走来,一边向顾慕飞伸出了钳子一样强壮的手。他非常热情地与顾慕飞寒暄,一双精明的眼睛里却并没有多少笑意。
“盛总。”顾慕飞笑着握住了那只手。“真是荣幸。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盛世华隆集团的董事长盛春秋,盛总。这位是我的朋友,苏梨。”
“幸会。”苏梨莞尔一笑。
盛世华隆?那眼前的这位便是仪盛顾周四大财阀里的盛家咯?她只听说过盛家在房地产业、机械以及重工业上独占鳌头,倒没想到这位举足轻重的头面人物会对顾慕飞表现得这么热情。
“哎呀,顾先生这么多年还是一点儿没变。青年才俊,真是英雄不问出处啊。”
“盛总抬爱。只是大家一起共赢罢了。”
“顾先生太谦虚了。顾先生一向识时务,自然称得上是人中俊杰。”
“盛总如此谬赞。顾某可当不起。”
“哦?这可是那位唐先生的评价。他可是对您青眼有加,一直期望能和您把酒言欢呢。”
——唐先生?唐先生又是谁?苏梨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仪盛顾周里怎么又跑出来姓唐的了?
只见顾慕飞却微微一笑:“原来如此。只恐怕唐先生一直不肯出门,顾某没有这个荣幸了。都说人老志乏,只有盛总倒是壮心不已。”顾慕飞温和地笑着,“这样看来,来年还要请盛总多多担待了。”
“顾先生才是。来年,可要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面子上,多多手下留情啊。”
说完,这位盛总笑着点了点头,借口还有些事情要办,自顾自地走了。苏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言笑晏晏之间,两人看似平淡的客套话里居然……剑拔弩张?
“慕飞……?”
“嗯?”
“这位盛总……?”
“我和他认识有些年头了。他是个野心家。”顾慕飞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至于‘唐先生’——”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听三声铃响宣布了慈善酒会的开始。人群开始嘈杂地往宴会厅里涌去,顾慕飞也就十分适时地住了嘴。他们跟着人群来到了座位上。圆桌上香槟早已备好。旁边,四大财阀每个家族都自己揽了一桌,但怎么看也都是人丁稀少。
苏梨很难相信,就是眼前这寥寥十几个人掌握着闵州市70%的产业和近50%的财富。也许,这本来就是个疯狂的世界。
一如其他相似的慈善酒会,在正式拍卖前,总是要先请几个人上来讲几段笼统的废话。这次晚宴也不能免俗。苏梨听得十分无趣,便开始东张西望。就在不远处的桌边,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在看到她后,尴尬地打了个招呼,便匆匆转过头去。那不是——
“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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