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腊八,天长一个叉把”,那时候,只要过了腊月初八,喝了腊八粥,奶奶嘴里就会念叨这句话,当时挺奇怪的,这天怎么会长呢? 后来才搞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过了腊八,便是我们掐着指头算日子的时候了,我们一帮孩子等着过年,那是多么令人期待的日子。
到了腊月二十三,离年越来越近了,家里自养的猪和鸡,便是到了它们大限的日子,每年我们家都会杀年猪和宰鸡,猪被赶到大伯家,大伯帮我们杀猪,五花大绑捆起来的猪,然后那个撕心裂肺的惨叫,大人们不让我们看这个血腥的场面的,喊我们离远一点,虽然当时心里想着可怜的猪,心疼的流眼泪,但是丝毫不影响做熟后啃骨头的美味,一个比一个吃的香。我们家一半肉会卖掉,留一半自己吃,但是应该是留的多吧,妈妈炒肉臊子要切好长时间,然后满满一大锅,出锅后装到一个特别深的瓷罐里,够我们一家吃一年的,还要做腊肉,放着年后慢慢吃,不过我是一点都不爱吃,齁咸,剩下的猪蹄猪头什么的等到爸回家了,在火炉上把铁柱烧的通红,猪毛烫的干干净净等到有空了煮。
腊月二十四是大扫除的日子,奶奶和妈说这有讲究,去灰尘寓意去病去灾,家里角角落落都要打扫的一尘不染,我们也跟着帮忙忙活,每年也要糊墙壁,开始时候家里用报纸,后来日子过得好一点的时候,妈喜欢用白纸糊,她爱干净,觉得白纸亮堂,然后我们在糊好的墙上贴满了剪纸,妈教我们叠纸,然后自己自由发挥,想剪什么样的都可以贴上去,各种颜色的都有,墙给贴的花里胡哨的,我们也会把鸡蛋打个洞,倒出里面的蛋液,做成老虎兔子什么的,下面再粘一个长长的流苏,然后挂在墙上晃来晃去,大概二十六了,我们也会跟着妈妈担着两只桶,去河对面的村子里磨豆子,看着她回来自己做好多块的豆腐。那时候过年真的是很隆重的事,早早好多天开始准备了。炸油饼,炸果子,做各种花馍馍,而且炸油饼的时候奶奶让我们关着门,不能说话。如果但凡炸出来的馍皮毛不美观,奶和妈就说怪我们嚷嚷的事,那知道我们仨趴在炕上的土栏旁,一溜排开眼巴巴的望着,每人面前都端个碗碗迫切的在等,不过我保证,五六岁之后我可再没有这样干过。
过年只要爸不值班,腊月二十九我们和爸一起写对联,提着毛笔抖抖索索好不容易,写完自己都成大花猫了,褪色的红纸和墨汁糊的到处都是,大年三十用面粉和成浆子,挨个门贴过去然后放鞭炮,大功告成。我们一群孩子在堆雪的院子里堆雪人,给雪人戴上我们自己红色的风雪帽,还用筛子支个砖头扣麻雀,最开心的莫过于放鞭炮,刚开始吓得不敢点火,抱头鼠窜,后来夹在墙缝哩,埋在任何有缝隙的地方点燃,慢慢胆子变大了,直接敢用手点着扔出去了。
除夕晚上妈早早准备了年夜饭,爷爷在院子里扔了好多麻杆,我问爷你扔这干啥,他说快去去,不嚷嚷了,哼!还不说!然后他出去外面烧纸。回来我们几十口人吃年夜饭了,除夕夜大伯二伯三伯还有八个哥哥未出嫁的姐姐们,都来我们家给爷爷奶奶拜年,吃年夜饭是要磕头的,看到儿孙们从屋内跪到了屋外,爷爷笑的合不拢嘴,弟弟小名叫九德,妹妹叫七娃,爷给起的,当时觉得爷起名好好乐,这名字一点也不好听,但是爷觉得他有九个孙子,七个孙女,这样起的最明白,弟弟和妹妹是最小的。也是他们最疼爱的。
现在爷爷奶奶,大妈,二爹二妈,三爹三妈都相继离世,想起去年离世的三爹,真的是不敢提及,他生病的时候没能回去看看他。成了永远的缺憾。如今过年年轻的一代都在外打拼,除过家族有事,好多年都见不了面的,出生的晚辈也叫不上名字了,时间突然变成了让我们开始恐惧的东西。年也没了滋味。
昨晚跟爸妈发视频,他们也没有做年夜饭,两个人忙到九点还没有关门,只是吃了弟前一天带回来的猪蹄,过年再也没有我们小时候年的大团圆,小时候殷切盼望的年,浓浓的年味越来越淡,亲情也在身不由已中越来越疏离。年开始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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