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为家

日子一天天变短了，才下午三点不到，就已经有了夏季四五点的暮色。秋天的阳光其实很美，透过积满了灰尘的落地窗洒在地上，氤氲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像是幼时父亲的手，我趴在他的膝头睡觉，他便用手轻轻抚慰这我的背，生怕我做噩梦把自己吓醒了似的。

如果不是离他太远了，今天又在上班的话，我一定会想要回到父亲的身边，像小时候一样，趴在他的膝头，让他再轻轻地揉一揉我的后背，那是我小时候觉得最安全的方式，好像经历了多少不快乐，只要回到他的怀抱，一切的不愉快都会烟消云散。

长大后我一个人在外面生活，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不知道什么才能称之为家，因为下班回到那所可以称之为“我家”的房子里，也只是空旷的房子，没有母亲见我回来了，披上衣服给我热饭的身影，也没有父亲穿过黑暗，无论我离家多远，夜晚有多冷，他都会跋山涉水地去接我时的关怀。刚开始租下来的时候，还会经常做饭，大概是觉得房子里面有了油烟的味道，才会有家的感觉，那时候无论多晚，都会精心给自己做一顿饭，后来慢慢地就成了，我渐渐地习惯了江西菜那种变态的辛辣，外卖将就一下，一日三餐也就对付过去了。

有好几次，因为片场需要拍夜景的原因，回到家已经凌晨，周围的邻居都已经睡下了，打开灯的时候，日光灯微弱地散射着冷冷的光，好像周遭的空气也跟着冷了下来，我其实应该是不害怕孤独的，可还是经不住打开手机和妈妈视频。常常妈妈已经打着哈欠想要结束和我之间的交流了，我却还是像小时候一般，一边撒着娇刻意拖延一点时间，一边嘴巴说着“挺好的，别担心挂电话了”。母亲大概也知道我的情绪似的，强打着精神和我说几句，然后在我的恋恋不舍中挂断电话。

年幼的时候总是想着，离家远一点吧，就当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长大后见过了外面的世界之后才发现，外面的世界的确很美好，但是家里的岁月同样需要珍视。时至今日，很多时候，放假的时间稍微长一点，我都会考虑回家看看家人，偶尔回去的次数多了，家里的人还会嫌我烦。但是即便是这样，每次回到家晚了，父亲还是会忙不迭地去接我，尽管我带的行李已经不像上学时候那么多，他也不再像年轻时候那么健硕，但是他还是会习惯性地接过我手里的包，然后就着我的步子一点点往回走。父亲老了之后其实也变得絮叨了，倒不经常问我的生活过得怎么样，只是轻轻讲着他和母亲之间发生的事情，前几天母亲因为什么事情和他生气了，小侄女又学了什么新的东西。他在慢慢老去，说着小时候我们想分享给他们的那些事情，不同的是现在的我更像一个倾听者。

有时候我常常会想，家人之间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是血缘之间的羁绊？是漫长时间的陪伴？还是一场你护我安好，我陪你到老的共生？我无法确定三者之间到底哪个占了最大的比重，但是我知道他们其中的任何一种，都是构成一个温暖的家重要的一部分。因为有血缘纽带，我们有幸成为一家人；因为有漫长陪伴，我们的关系变得非常融洽；因为有“共生关系”的存在，我们变得不可分割。

许久之前，当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经常会和我哥发生矛盾，那时候爷爷奶奶常说的就是“自己的哥哥，为什么要和他吵？”，长大后明白这句话之后的分量了，我和他却不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

也不是没想过拥有一个简单纯粹的小家，可是茫茫人海，有谁会像我的家人那样陪伴我、理解我呢？如果这些都没有了，何以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