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一）

　　这里仿佛永远没有冬季，盎然一片，瀑布落下的声音哗啦哗啦响，几只小兽在灌木里一闪而过，略微湿润的空气使人极为舒适。在这青天白云下显得格外灵秀，一副生机满满的画面。

　　这地域在这片山里如同世外桃源，安静祥和，外人很少有人踏足，就像是被人遗忘了般，沉寂了不知多少年。

    　最明显的便是瀑布，虽不过数人宽，却是有几十丈长，如蛟龙入海，声浪滔天。

　　湖面波浪不断着，细细看，却是有两人竟然站在湖面上，令人惊异。

　　那是一老一少，正对着瀑布，平静的观望。

　　“道一，当你明悟的时候，宗门四把神剑便会有一把选择你，你不修剑道，不明剑意，却自成剑心，当你得道之时，便是我宗门千年来第一个最年轻的宗主。”老者着一身青色长袍，胡须连带着长发都全白，精气神却是充足。看向少年的眼神里充满希望。

　　如果成了，这就是他们的少宗主，是他们的未来。

　　“听师尊的。“”少年不过十几岁年纪，却像是一个成年人一般，冷静稳重，无悲无喜，仿佛历经了沧桑，不会有浮躁，他看着瀑布，眼睛一动不动，平淡的应了声。

　　师尊所言...虽不是很懂，可是师尊对我有救命之恩，提携之情，按照他说的做就是了，师尊不会害我的。

　　少年想了想，木讷的点了点头。

　　“小一，你无需再修炼，无需有后顾之忧，也无需疑惑这里是什么地方。这片湖名为问心，已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有太多太多的人在这里迷失了自我，将自己的记忆留在了这里，回首时，已不再是自己。”

　　“小一，你一定要觉醒你的剑心，老夫的眼光不会错，但不要在这迷失了自我。这里四下无人，没有人会打扰到你，望你能得道吧，别辜负为师…对你的期望。”老者的话里满是溺爱。

        叹了声，他好像又想起第一次见小一……

　　他忘不了，忘不了雨夜之时，官道上那个抱着双膝，呆呆的看着父母尸首的少年。周围数个马匪横躺在他旁，眼睛睁的老大，狰狞的面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死亡。

　　可这恐怖的场景对一个孩子来说，他表现的只有平淡，平淡到连眼泪也忘了流。

　　直到老者经过，扶着他的头，少年的泪水才不自觉的流下，却是一声不吭。

　　那是怎样的心痛？老者没有问过少年。也没有问过当晚发生了什么。

        他带走了少年，而那夜憔悴的面容，那信任的微笑，那细雨中摇摇欲坠的身影，让老者永远无法忘怀………

　　小一，你会是我最骄傲的徒弟的。老者摸了摸少年的头，坚信着，最后看了他一眼，好像要将他永远记住一般，转身离去了。

　　道一沉默着，没有与师尊道别，只是静静的望着瀑布，轻叹着，一时间思绪万千。

　　他的身体自此没有动过，也没有再开过口，这样下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的双目越来越无神，好像世间万物，种种变化都不会打扰到他。

　　我真的可以吗？这片湖承载了太多人的悲伤，我看着瀑布，仿佛看到了他们的一幕幕在我眼前呈现...

        都是怎样的人……

　　他看到了一个黑衣大汉，带着不舍，带着无尽的悲凉，走过这里，回头时，脸上剩下的，只有漠然，可他的眼角，却是落下一滴泪，坠落于湖里，成为了问心湖的一部分。

　　也看到柔弱的女子，坐落在湖边。喃喃着他不懂的情话，然后洒脱一笑，投入湖中，消失在世间。

　　问心湖，问心湖，你真的可以询问我的内心吗，我的剑心如何才能醒来...

　　他迷惘了，他悟不到，也不懂师尊话语里的意思，他能做的，只有呆呆的望着瀑布，望着湖面。

        直到这一天…

　　这天，阳光正好，冥想中的世界，他看到了一个老学究，正专心为学生解惑，还未犹尽，背后不知何时传来一句轻语，让那个世界，猛的被撕裂开。

        “你是谁？”

        这是女子的声音，伴随着一只奶里奶气的小狼，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同时又警惕的盯着道一。

　　她站在岸边，看到道一的背影，大胆的问了句，只有一旁的小狼颤颤巍巍的缩着，咬着少女的裙角，似乎是想让她快点离开这里，它抬头看了道一一眼，这种强烈的愿望更为明显。

　　“小狼不要怕，我保护你。”少女有着一对虎牙，笑起来格外好看，无形中带来一股亲切。她安慰着小狼，才使它逐渐平静下来。

　　看着道一，尤其看到道一站在湖面上，她心中满是诧异，压不住好奇心，问道：“你是怎么站在湖面上的？”

　　等了一会，背影依旧沉默，道一没有理她。

　　“哼，”少女嘟着嘴，知道看到小狼爬过去，打着颤，站在湖面上，骄傲的摇着尾巴，像邀功似的。

　　咦？难道这湖…有什么玄机吗...

　　少女犹豫着，直到小狼露出拟人般的鄙视样子，才一咬牙，轻轻踏了过去。

　　好神奇！

　　她在湖面上走了几步，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的转着圈，直到又想起道一，才缓缓踱了几步，看到道一的面孔，看着道一呆呆的样子，不由得想笑，她眨着眼精，一对虎牙露了出来。

　　“小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片湖为什么走上去呢？”

　　“你在这里多久了？你叫什么啊？”

　　“可恶，臭小子，你是哑巴吗？”

        ……

　　听着听着，道一终于撇了她一眼。

　　“滚。”

　　“臭小子，你怎么说话的？”少女气鼓鼓的，跺着脚，像是在责问他。

　　道一又不说话了，忽略了少女，他静静盯着湖面，眼神依旧空洞。

　　那种不被人打扰，安静的感觉又渐渐浮现，就像和以往一样，直到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出现在他面前。

　　少女撅着嘴，叉着腰，两只眼睛与道一相对着，不在多言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相互注视着，道一看着看着，难得的红了红脸，然后面色一肃，一股强烈的气场绵延开来，似有一双看不见的双手，将少女，甩到了一边，可落下时，却没有任何不适。

　　这显然是术法神通！

　　这一动作下来让少女短暂的懵了懵。

　　缓过来后，她终于开始有些慌了，抱起一边的小狼，后退了几步，惶恐的低语着，“你是...你是仙人吗？”

　　她不敢站起来，低着头，仿佛在等道一的抉择。

　　可道一依旧无言。过了许久，他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对着湖面自语。

　　“道一。”

　　“道一……仙长？”少女小心翼翼的站起来，看到面前的仙长皱着眉头，急忙补充道。“对不起，对不起，还请仙长不要与我这个凡人计较…”

　　“还是叫我小一吧，都是熟人，不必见外。”道一仍然自语，可表情却回到了平淡。说完后，就专心的又看起了瀑布，看起了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