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在学校办公室走廊偶见一只昆虫翻转,地上拼命挣扎,一眼认出是小时候常抓来恶戏的“金银蜂”——总有三十多年没见过,今日邂逅重逢,喜之不胜。特抓来拍照留念——小东西不领情,腿又特别有劲,被她踢了好几下。
汪曾祺《山河故人》里曾回忆过在西南联大创办的一所中学期间,吃过一种硬壳昆虫,黑色,叫“豆壳虫”——捉来,撕去硬翅,在锅里干爆了,撒点花椒盐,就虫下酒,好吃,味道像盐爆虾,而且有柏树叶的清香。不知道为什么,读到这段我就会想起“金银峰”——虽然我明知道不是,但这种想法就是很顽固的在心里生根发芽。
金银蜂者,学名金龟子。家乡对面山上极多,特别喜欢吃野栗子树叶。我所见的有三种:一种个体较小,金色盔甲,为金蜂,也即今日邂逅重逢这种;一种体型较大,绿色盔甲,为银蜂;还有一种不入流的,个头同金蜂,但身有斑点,颜色微黄,俗称“瘌痢头”。
北京人遛鸟玩,广东人焗鸟吃;湖北人捉虫玩,广东人炒虫吃——金银峰好不好吃我不知道,但绝对是最好玩的的一种昆虫:第一、她很贪吃,笨,很容易抓,曾经试过一次在野栗子树上抓了一把,足有七八只,每只都用力踢我,疼得我龇牙咧嘴;第二、她很漂亮,特别是银蜂,个头大,腿长,荧绿色的外壳闪闪发光,就好比身姿窈窕的绿衫女子,还会跳舞的那种。第三、她会装死。如果受惊落地,会立即一动不动,装死,不怕她飞了去;第四才是最重要的,她有劲,腿长,故成爱恶戏孩子的玩物。一个拿手捏住她身体两侧,另一个拿丝线细心搏住她的后腿,放手,她就迫不及待飞向空中。我就拉着线,跟着她跑,看她用力扇动翅膀,嗡嗡嗡,飞来飞去。我跑累了,一扯线,拉她下来,扒拉在地上,收起翅膀,休息一下。想她再飞的时候,只需要用手指轻点她的背部盔甲,没两下她又飞,直到她筋疲力尽才罢手。将她关进瓶子里,或者绑在楼梯上,等下次再玩。这活儿银蜂干的最好,金蜂次之,最没用的就是“瘌痢头”,身小力弱,长得又不好看,最为我们嫌弃。所以,人家说了,人丑就要多读书,这是极有道理的事情,同样适用于昆虫界。不过,也可以反过来理解,“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故君子示其短,不示其长。这个道理,猪也懂,不懂事的猪都是那些贪吃滥睡拼命长胖的猪。可惜,金银峰不懂。漂亮的、会飞的,都被我们抓来折磨,反而是“瘌痢头”极少人问津,多数可以尽天年、得寿考,不至短命而亡。
想起小时候诸多恶戏:逮乌龟、掏小鸟、赶蜻蜓、粘蝴蝶,钓鱼摸虾,捉虫喂鸡,看蚂蚁搬家,赏云卷云舒,穷则穷矣,但孩子该做的事情,我们都做,我们是自然的孩子。不像今天的新人类,离开手机不会玩,没有美团不能吃,见到水稻说是韭菜,那可怎么好?
所以,有一句话,我看得改改:孩子不是未来的主人翁, 他们现在就是主人翁。现在是她们的,未来是她们的,这世界上的一切,终究是她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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