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按百分制打分,我给这篇小作文题目九十分。七个字,说尽了时光如梭、人世沧桑。必须申明,这算不上我原创。原版是歌曲“如水年华”的一句:这一转身就是岁岁年年。这句歌词写在我收到的邀请函里。
广发英雄帖的是原鲁抗集团董事长章健辉老先生。章总个人掏钱做东,盛情相邀老同事八月中旬欢聚一堂,纪念水针车间建成五十周年。我岁数够老,但不够忝列章总老同事,我为他部下满打满算只三年。我受邀即欢喜又几分意外,忙不迭地应承“召必来、来能战”。
章总今年虚岁80。已近耄耋,他似乎尚未云淡风轻,历经捶打与蹂躏仍不改直筒子脾性。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他由班组长走起,至车间主任再至一厂之长。在他手上,原济宁新华制药厂脱胎换骨为鲁抗集团,是国内最大抗生素生产商,又是当地最早上市公司。章总不善察言观色、阿意逢迎。鲁抗在济宁,当地市领导及有关部门一干领导,隔三差五送温暖,章总却以干扰生产经营而黑虎脸。他不会讨好上级,还让员工们抱怨。鲁抗周边农贸市场的摊贩,对集团员工收入心知肚明,葱姜蒜价格总会翻一番。
为套近乎,我管章总叫师傅。其实我进厂时,章总是大班组长,还隔着班组长的层级,也就没手把手教我“葵花宝典”之类。我考上大学离开工厂时,他早坐在车间主任的C位。我不应也不会忘记,他尽全力为我“出走”燃亮绿灯。现在的年轻人或不理解,那时及那时之前的年代里,个人选择必须服从组织需要,领导安排你的出路及未来。我又“记恨”章总。我曾相约十多人,其中有情窦初开的女孩,公休日里爬泰山,并留宿山顶等待第二天日出东海。消息不慎走漏后,章总穷追不舍,又寸步不离,护送每个女孩安然回家。几十年后,我当面抱怨章总棒打鸳鸯,他一脸无辜一脸懵。他更记不得了,那次他在最后一节火车车厢尽头逮住的我,又吼又叫。
码文至此,我突生哀怨,距上次拜见章总,一转身已十个岁岁年年。而人这一生能有多少个十年?或许我应与章总及其他老友签君子协议,人生路上常常一转身,一起抚摸我们共同有过的欢乐与悲伤。陈旧斑驳的悲欢,是别人尤其是年轻人眼里的陈芝麻烂谷子,却是我们心底的温暖与力量支撑。我陪伴过老爸终老我知道,老爸靠一份份回忆,生命烛火才在风中坚持着摇曳。
或许卖惨了。言归正传,在一转身的十年,我惊讶并感动章总瞩目我的小作文,并由此开辟微信上的隔空对话。章总的见地让我精神错乱,其犀利度数不匹配他年龄尺码。章总偏爱舞文弄墨,多有著述。他写到,因突发脑溢血提前卸任。十年前相见,我看他活色生香。唯二变化是,由嗜烟如命改为山林防火,由半斤八两尽兴变得滴酒不沾。我能想到,这次聚会他再没有什么改头换面了。如他的直来直去,至咄咄逼人,再如他的乡音不改。听懂他的话有时需要连蒙带猜。章总浙江人,文革前的大学生,从村里走进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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