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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莫伸/伸手必被捉/党与人民在监督/万目睽睽难逃脱。 ——陈毅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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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号台风正面来袭，昨天下半夜开始就是风狂雨骤，早上起来风势不减。纪委干部陈龙顶着瓢泼大雨开车到单位，雨刮器拼命刮着，视线仍然很差，路上的车大多打着双闪灯，在大雨中基本上看不清车辆，只能看到黄灯微弱的闪亮。全市中小学都停课，街上车辆很少，行人更少，有些道旁树被吹倒了，横在路上，必须小心翼翼地绕过去。
车子开到单位停车场停好，打开车门举起雨伞，一阵狂风袭来，伞都不知道吹到哪里去了。顶着雨冲进门厅，就这十几步的路，淋得像落汤鸡，实在狼狈，冲进电梯上楼，出了电梯穿过走廊跑进自己办公室，还是一路滴水，还好今天大多数人都到抗台风一线去了，各个办公室都空荡荡的，没人看到他的狼狈相。
脱下淋湿的衣服，从衣柜中拿出干毛巾擦干了头发，刚换好一身干爽的衣服，电话响了。是严副书记打来的，叫他到办公室去一下。
敲门进去，严副书记正坐在办公桌看一份材料，指着桌子对面的一把椅子指了一下；“你先坐一下。”
一会儿严副书记抬起头来，笑了一下：“刘书记到抗台风第一线去了，我在家里值班。这里有一个举报，举报一位领导，不能耽误，刘书记让我找你，这件事交给你负责。你办事历来稳妥，这件事牵涉到领导，必须非常慎重，无论是否属实，要严格保密，只能直接向我和刘书记汇报，明白吗？”
陈龙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白。”严副书记将面前的材料装进卷宗袋交给了他。
回到办公室，打开卷宗袋，一看名字吃了一惊，原来是王清风！
王清风是市政协主席，本市成长起来的干部，当过兵，转业回来任乡镇书记、县委书记、副市长，市委副书记，这一届担任政协主席，再过几个月就要退休了。
王清风在本市口碑一直很好，虽然也曾有人举报过他受贿，都是捕风捉影，经调查后排除，他父亲也曾是本市一位老领导，家风很正。怎么会有这种事，莫非是一个误会？但是，从事纪检工作近二十年，职业经验告诉他，不能有任何先入为主的想法，所有结论必须做在调查的结尾，而不是在之前或之中。
其实他对王清风很熟，曾是他的老领导。二十多年前刚参加工作那会儿，王清风担任县委书记，他大学毕业刚工作，就安排在县委办。也是台风季节，王清风带着陈龙等几个人到沿海乡镇检查防抗台风工作，检查到一个海港时，已经受到十级风圈的影响，风高浪急，在海边上站不住脚，雨衣都要被风吹走。
海港里停泊着几百条渔船，一排排被海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王清风问陪同的镇委书记和武装部长等人，船上的人员撤离了没有？大家说撤离了。问检查过了什么？说一条船一条船都检查过了。
王清风眼睛扫了一遍，说好像看到靠岸边一条船上有人影闪过，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不可能，也许是船上的蓬布没固定好吹起来的。王清风执意要上去，大家直呼危险不能去。他也不管，拿了一件救生衣穿上，走近船边，趁着船摇晃到离岸比较近时，猛一下跳过去，办公室和镇里也跟着跳过去两三个人。
没多久，他就直接从船舱里拉出一个渔民来，岸上的镇领导面面相觑。王清风跳上岸后，勃然大怒，人命关天，你们就这么马虎！镇里赶紧调了几十个民兵和武警一条船一条船搜寻，果然搜出几十个渔民上来。
原来，有一些渔民认为台风不可能太大，他们想在台风来袭时在船上开动轮机稳定船体，防止船被撞坏。可是这次台风风力达17级，相邻不远的邻县，港内渔船的渔民被淹死数百人，这个县无一淹亡。这件事让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看了一下材料，其实很简单，是一位妇女的实名举报，这位妇女是本市一位著名企业家刘金元的妻子，她举报她丈夫采取行贿的方式大搞权钱交易，贿赂本市的一些官员，来获取好处，其中主要就是王清风，受贿金额达上千万之巨。
这个举报材料很简单，也没有提供任何证据。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简单，必须调查清楚。
陈龙继续梳理一些关于王清风的印象。那次台风中，王书记那种爱护百姓的情怀，确实感动了他，后来虽然离开县委到市纪委工作，还是一直关注着这位老领导。但是近些年，感觉到王清风有些变化，至于什么变化，也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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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风最近有点烦。妻子进入更年期又得了抑郁症，经常发生点小摩擦，女儿在国外读书，毕业后碰到疫情又回不来，心情不太好。
再过几个月就要退休了，他很珍惜自己最后的名声。政协主席提拔到正厅级了，重要性远不如市委副书记，但是他做得很认真。大家都公认他是近二十年来最认真的一位政协主席，充分发挥参政议政的职能，在招商引资促进经济发展，督促检查政府部门工作，促进民生工程建设方面都付出很大的努力。
他的父亲是一位老战士，参加解放本地区后就转业地方工作，从区委书记开始一直干到行署专员，后来地改市，在市长的位置上退休。父母都是老布尔什维克，自己以身作则，对子女要求很严，所以家风很好，现在两位老人都不在了，但是他们兄弟几个在当地口碑都很好。
他从部队转业回家，从乡镇干起，一步步发展起来，虽然有父辈的原因，但是自己确实非常努力。他工作雷厉风行，而且亲历亲为，在当时的干部中不太多见，所以一路走来，政绩斐然。而且自己应该是很廉洁的，得益于良好的家风和家庭背景，自己成长的路上不需要买官，也从不卖官，这是他很得意的地方。
台风刚过，雨也停了。这天晩上，几个商界的朋友聚会，他也应邀参加。他商界的朋友不多，人家说他清高自傲，但是他有自己的分寸，商界的人是无利不起早，跟你交朋友都是有目的的。位高权重就容易成为别人围猎的对象。
自己是正厅级干部，收入颇丰，老婆是大律师，开办了一个在当地名气颇大的律师事务所，收入远超过自己，仅有一个女儿在国外，已经工作。家里有别墅有豪车，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符号，没有太大的意义，他是珍惜羽毛的人，贪欲之心不强。
今天这些人，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也知道他的脾气，所以他才会同意参加聚会。聚会的主题是他最好的朋友李金元从国外回来，李最近去越南投资，基本上一段时间要出去一趟，这次出去一个多月刚回来，大家热闹一下。
他最后一个到，大家都在旁边泡茶聊天，见他到了，就一起上桌，没怎么推让，他当仁不让地就坐上中间的主座，众人依次坐下就开席了。他滴酒不沾，斟一杯矿泉水，无论别人怎么敬酒他都喝水，众人也知道他的习惯，不会勉强他。
吃完饭，大家相约去唱歌，邀他也不去，大家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勉强。他说现在这么早回去也睡不着，要李金元留下陪他泡泡茶，想听听越南投资的故事。众人走了，两人就一起在茶室泡茶聊天。
一巡茶喝过，李金元叹了口气，王清风问他叹什么气，他说最近跟老婆闹别扭，搞得很难受。
王清风很严肃地对他说：“你的毛病要改改了，这一把年纪，还整天在外面寻花问柳，三妻四妾的，怎么摆得平？今后一定会死在这个事上面！”
李金元又叹了口气：“是啊，我也在改，这要有个过程。刚才来之前才跟老婆谈了谈，把老婆这边算是摆平了。”
王清风跟李金元是多年的老朋友。二十多年前他刚当县委书记，两人就认识了。当时那个县经济基础很差，政府的财政收入连发工资都困难，更别说投入基础建设和改善民生了，只能大抓招商引资，推动经济发展。就是在一个招商会上认识了李金元，并把他引进来投资的。
二十多年来，李金元跟着他从县里干到市里，事业越做越大，王清风没少帮助过他，当然李金元也为当地经济发展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两人过从甚密，也引来不少猜忌，这么多年来，往纪委的举报信不少，市纪委查过，连省纪委也派专人调查过一次，都没有查到任何问题，因此，王清风现在反而不太忌讳与李金元的交往了。
李金元是个小能人，最大的问题就是男女关系不检点，桃色新闻不断，虽然商界不比政界，生活小节比较不在意，但是自古色字头上一把刀，因此而倾家荡产的不在少数。王清风觉得必须当面好好敲打他一下，两人的关系也要切割一下，不然会受他牵连，这也是他今晚答应参加这个宴会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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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龙跟举报人约了见面，一大早到她家里去。本来为了保护举报人，一般不会到家里去调查，可是对方非常坚持，而且说她丈夫一大早就会出去，家里没有别人，还要求早点来，她上午还有其他事要出门。
白洁开车，到家里接了陈龙一起前往。白洁大约三十出头，也是一位有经验的纪检干部，做事沉稳周到，思维缜密，陈龙专门向严副书记请求，派她作为助手一同调查此案。
举报人的家住在城市边缘的一个豪华住宅区，那里有一个面积不小的湖叫作翠湖，水面碧波荡漾，湖畔繁花似锦，台风刚过，空气非常清新。车子出了市区的街道，驶入一条绿树成荫的双向车道，左边是鳞次栉比的一幢幢别墅，右边是清澈明亮的碧湖，湖光山色，让人的心情非常舒畅。
不一会儿就到了，这是一幢非常大的别墅，堪称楼王。举报人已经在门口迎候，也没有寒暄，直接进去坐下，女主人招呼阿姨倒茶，陈龙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指着不远处的一幢别墅对白洁说：“那就是王清风的家。”
都坐下后，陈龙单刀直入：“我们的来意昨天电话里已经说了，今天就是过来当面向你调查这件事。”
女人先对拿出笔记本和笔的白洁说：“先别记先别记。”转过头对陈龙说：“没有那回事啦，我那天是神经错乱乱写的。”
陈龙盯着她的眼睛，尽量用和蔼的口气说：“不要有什么压力，你说得那么清楚，有名有姓有金额，怎么可能是乱写的呢？没有关系，我们会为你保密，如果有必要，也可以申请人身保护，会确保你安全的。”
“不是不是，真的是乱编的，对不起，让你们白跑一趟。”她一直回避着陈龙的眼光，但却又不时偷瞄一下他的神情。
白洁认真看了一下这个女人，大约三十多岁，应该还是很漂亮的，打扮得非常妖艳。他们事先已经做了功课，知道她是刘金元的第三任妻子，是小三插足上位的，与刘育有一子，现在上幼儿园。
陈龙的语气加重了一点分量：“你知不知道，不实举报要承担责任吗？”
女人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请领导原谅我的无知……”
再谈下去没有意义了。陈龙留下一个名片，叫她有事时及时联系这个电话，带着白洁告辞出来，开车离开，驶了没多远，一个穿着睡衣，身材臃肿的女人牵了一条硕大的狗慢慢走过。车驶过一段后，陈龙告诉白洁，刚才那个牵狗的女人就是王清风的妻子，高红艳大律师。
下午陈龙和白洁按时来到刘书记办公室，严副书记已经在里面了。陈龙把上午的情况简单地汇报了一下，然后说：“举报人肯定是因为某种原因，改变了态度，但是举报的内容如此清楚，编造的可能性也不大，我们请示是不是上手段进一步调查？”
刘书记听了哈哈大笑，对严副书记说：“老严，你跟他们说说。”
严副书记严肃地说：“小陈，你这种认真负责的态度要表扬，但是王清风是在职领导，行贿嫌疑人是知名企业家，即使是普通老百姓，在没确凿违法违纪证据的情况也不能随便上手段，我们是法治社会。”
陈龙点了点头，又认真地说：“王清风与刘金元过从甚密，这是不争的事实，虽然纪委几次调查都无果而终，但是王清风为刘金元的经营活动提供过大量的帮助，有些已经超过正常的政商关系，这次的举报这么具体，因此我建议暂不撤案，作进一步调查后再作结论。”
刘书记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同意你的意见，你们继续调查，有什么情况及时请示报告。”
从刘书记办公室出来后，和白洁一起回到办公室，办公桌上放着高高的一堆卷宗材料，那是陈龙从纪委档案室借调过来的，前几次纪委调查王清风案的入档材料。
两人商议了一下，上午他们已经查阅了半天，常规的调查途径之前都走过，这次可能要另辟蹊径，老路子很难走得通。
先让白洁到海关、银行、工商、财税部门调查一下刘金元公司的情况，自己去政协，了解一下王清风近段时间的活动情况。
经过车库，王清风的司机阿清正在洗车，跟他打了个招呼，他跟阿清也很熟，二十多年前他还在县委时，阿清就是王清风的司机，每次跟王下乡都坐阿清的车。
他看阿清在洗一辆宝马X5，就开玩笑：“阿清啊，现在发啦，买这么好的车呀？”
阿清大笑：“陈主任，你又笑话我了，我哪买得起这么好的车？这是王书记的，他叫我帮他洗一下，台风刚过，所有的洗车场排了长队，所以我开回来自己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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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龙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输入密码，打开领导干部个人财产申报的文件夹，找到王清风的页面，名下的不动产，除了住房等以外，申报了两辆私家车，并没有宝马。
联系交警支队查了一下这辆车的情况，是一家叫做新东鹏的小公司购买的，不是王清风家的车。为什么王清风要用这辆车？他并不缺车，公事有公车，办私事家里有两辆私家车，他一辆妻子一辆，他的车是一辆奥迪A6，也是好车。
心中有了一个念头，可能是要用这辆车干一些不能让组织知道，又不能让妻子知道的事情？通过交警支队调了这辆车一段时间的行踪，这辆车平时根本不用，只有每个星期基本上一至两次离开这座城市，有时候过夜，有时候几个小时就回来了。
把时间短的几次列出来，假设去了只逗留一个小时，把这个小时扣掉，按来回车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圈里只有一个城市，某特区城市。
马上向严副书记汇报，严副书记批准他带队前往这座城市调查。联系了该市的纪委机关后，带上白洁，还有交警的一位同志，驱车赶往这座城市。
在该市纪委和交警部门的配合下，查到这辆车每次会停到某新开发楼盘的停车场，通过调看监控，王清风每次都会到这个楼盘某栋楼的602室逗留。
602室的主人是位女性，叫林小宛，大约三十岁左右，带了一个三岁的男孩子，家里请了个保姆，早出晚归，不在家里过夜。
这个线索的出现，使得案情有了突破，虽然还没有进一步的证据，至少王清风存在着有不正常男女关系的嫌疑。
白洁这几天也在忙碌着，透过相关部门对李金元的企业进行调查，这个企业本来是两头在内，原料和生产的产品都在国内。目前在越南投资建厂，从外汇管理部门的统计看，往外投资的外汇，与投资收益汇回国内的外汇，并不能完全吻合，有一定的缺口，为此外汇监管部门还专门向他们发过问询函。
从这条线索看，李金元有一定的资金留存在外，脱离了国内的监管，但是就因此硬把他跟王清风联系在一起，缺乏相关的证据链。
李金元那天从越南回来，老婆跟他吵了一架。他虽然事业有成，但是家庭关系非常混乱，先后娶了三个老婆，生了五个子女，每离婚一任就要付出巨款摆平。现在这个老婆在他去越南期间，请私家侦探公司调查，查出他两个外室，已经上门打砸了一番，搞得他现在也不太敢上外室那里去了。
他还知道老婆有举报，赶紧把厉害关系告诉老婆，第二天老婆在纪委上门调查时矢口否认举报的事实，让李金元心里稍安了一些。
商海沉浮多年，也见过一些贪官，但是像王清风这样的还是比较少见，前面一二十年基本上水泼不进，总是一本正经的，最后几年才接受一点安排。他恨死这个臭婆娘，差点坏了他的大事。
他心里一直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王清风，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告诉，因为都是他一手操办，纪委也查不到什么证据。他平时口风甚紧，这也是王清风能信任他的原因，那次是喝酒喝多了在老婆面前失言，没想到女人的嫉妒心能导致她干出这么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想起王清风那天跟他讲的话，真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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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风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这熟悉的一切，感慨万千。这座办公楼是他当常务副市长时亲自组织设计施工，建设起来的，主楼一共十层，十楼是书记、市长和大会议厅、常委会议室，九楼是市委副书记及市委办，八楼是政协领导及政协办，七楼是副市长，六楼是人大领导及人大办。
当时他给人大解释为什么设在六楼，因为人大跟群众接触更多，政协比较少，所以人大低点方便群众。私下的解释是七上、八下，九是长久，十是圆满。
自己从七楼搬到九楼，本来想能再搬到十楼，没想到却搬到八楼，他一向自视甚高，从来没想过会干政协。八楼意味着自己就要下去，这就是自己思想的转折点。
辛苦了一辈子，马上要卸下重担，王清风这段时间颇有点伤感。出生在领导干部家庭，从小没有受过太多的挫折，当兵后一年入党，二年提干，到脱下军装时已是营教导员了。转业后到乡镇当武装部长，镇党委书记，三十出头就担任了县委书记。
那时候满腔热血一股子冲劲，干了不少实事，赢得百姓的赞誉。在县委书记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年，在副巿长和副书记的位置上又干十来年，最后一站落在政协，已经是闲职了，想干也施展不开才华，现在的愿望就是平安着陆。
平心而论，为官多年，还是非常清廉的，一是家风传承，父母都是老干部，非常清廉，对子女要求严格，二是家境使然，从小不缺钱，长大后一直在官场，也不需要太多的钱。特别这二三十年，随着经济发展，工资一直上涨，妻子的事务所收入又很高，真的不缺钱。
但是也有美中不足。他的妻子原来是全市有名的大美女，近十几年来由于事务所事务繁忙，女儿又叛逆，思想压力大，患上了抑郁症，长期吃药，导致身材臃肿变了形，对性生活产生厌倦感，已经多年没有那种事了。
破防就在那一次。听闻要改任政协主席，知道自己一生的仕途将要到头，加上妻子这件事，和李金元在会所里聊天，说到伤心处喝了几杯酒，因为不胜酒力，当晚没有回去，天亮之后发现身边多了个温柔可人的林小宛。
事实上李金元这件事已经策划很久，林小宛在他的公司上班一年多，没有更多工作，就等待着这个机会。这个来自江南小镇的女孩子性格温宛如玉，给寂寞已久的王清风带来欢娱，却又从不提出过分要求。当然他也知道，李金元在后面会补偿她。
他想保持长期关系，又怕败露。对李金元说：“我们领导干部，在这座城市里就像金鱼缸中的金鱼，你看不到别人，你的一举一动却被别人看得一清二楚。天天在电视新闻出镜，谁不认识你？”
他要求李金元把她安排在另一座城市，“大隐隐于市。”买了房子，安排好生活，这些钱都是李金元的，他也心安理得，这么多年帮助李金元，认为他也应该报答一下。他自己虽然有钱，都是老婆控制，拿不出来。
每周去相聚一两次，这种温柔的生活，自从妻子得抑郁症以后，很久没有品尝过了，而且还为他生了一个男孩。
但是当兵的经历，还有多年官场历练，让他神经极为敏感。那天中午回家，老婆告诉他看到陈龙和一个女的去了李金元家，他就感觉到不对，他们去李金元家干什么？他知道李金元那天上午不在家。
后来又听司机说陈龙问他宝马是谁的，他更紧张。陈龙是他的老部下，后来调去纪委。他对陈龙极为了解，当年他想留住陈龙，没有成功。这个人做事极细心缜密，又极有耐心，就像猎兔子的山东细犬，始终不放弃，紧紧跟踪。没想到自己撵了一辈子兔子，却被别人当兔子撵了。
这几天，一直在想，要怎么摆脱这件事？想来想去，也许他们查不岀来呢？光凭一辆车能查到什么？左思右想，真正是坐卧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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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龙并没有停止行动。从房子的来历开始查，房子是林小宛一次性付款买的，钱却是从一个户头汇到林小宛户头上，这是一个企业的公帐户头。
这个企业与国外有业务往来，到银行去调查这个企业与国外的现金往来，每一笔帐的往来科目、用途都很清楚，只有一笔一千多万元人民币的资金用途不明确，而这笔资金来自于越南。
将这个企业的负责人找来协助调查，很快就提供了情况，是他们在越南的一个合作伙伴，叫东鹏的中国公司汇过来的，他们要求把这笔钱分几次交给一个叫林小宛的人。
通过国际相关组织查询，东鹏公司是一位名叫李金元的中国人开设的独资企业。陈龙就觉得东鹏这个名字很熟悉，后来才想起来，王清风用的宝马车就是一个叫新东鹏的公司买的，进一步调查，那个公司是李金元的一个手下注册的，资金来源还是李金元。
通过进一步调查，林小宛就是王清风的情人，已经保持了将近五年的情人关系，王清风基本上每周都会去特区城市的情人家一到两次，有时到外地出差，要从特区机场出发或返回，也会到林小宛处停留，这层关系极为隐秘，所以基本上不为人知，连王的司机都从不知晓。
王每次都是自己开李金元提供的车往返，如果不是因为那次台风，所有洗车场都爆满，司机将车开回政协去洗，还真的很难发现。
所有的证据链全部闭合，王清元有重大受贿嫌疑！
纪委首先采取了措施，将行贿主角并主要证人李金元秘密带走，协助调查。
尾声
今年第十号台风即将正面来袭，整个城市进入防抗台风二级响应，风急雨骤，仿佛比上次五号台风更强烈。下午下班以后，风力更加强烈，一阵紧似一阵，雨水哗哗的倒下来，许多路段成了河流，恍若世界末日一般。
王清风没有下班，或者说根本没有下班的打算，已经在办公室里坐了整整一天。上午接到电话，知道李金元被带走，心理防线就垮了。他知道自己唯一的犯罪线索就掌握在李金元的手里，尽管李是多年的老朋友，但是他对李根本不放心，甚至从来都没有放心过。
从政多年，他很清楚，重利忘义是这类人的本性，根本不相信李金元会保自己。所以他一直在两个人的关系上构筑护城河，包括跟所有商界朋友的关系都是这样。但是就是那一次的破防，导致了一生的溃堤。
给纪委的刘书记、严副书记打电话，都没有接。想给市委书记打电话，想想又放下来了，讲什么呢？自首吗？60岁的人，已经没有明天，自首与不自首又有什么区别呢？让这个年轻的市委书记看笑话？
他想起了林小宛，这个小女生给了他几年的欢乐时光，还有那个孩子，他知道林小宛也不是真心，谁会心甘情愿陪一个老头子呢？心里默默祝她有新的生活。
还有妻子高红艳，这个至今还蒙在鼓里的女人。现在想起来，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她，也是无奈，只有下辈子做夫妻了。还有女儿，他已经看不到未来的女婿了，希望他们能幸福。经济上她们没问题，妻子有很多很多的钱，都是干净的钱。
也想起父母，这两个老布尔什维克，他不知道在九泉之下有什么面目去见他们！父亲给他取名“王清风”，意思就是希望他“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自己一辈子都坚持了，怎么最后几年就走偏了呢？母亲常对他说：“一失足成千古恨……”要是母亲没这么早走就好了，有人常提醒，也许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严副书记带着陈龙和一些人，就在纪委等电话，晚上七点多钟接到刘书记的电话：“省委和省纪委批准，可以行动了。”他们问了一下在政协布控的工作人员，回答还在办公室里，严副书记下令：“出发！”
纪委大院跟市里四套班子大院是相通的，只有几百米，大家穿着雨衣冒着暴雨鱼贯而入，来到市委大院，坐电梯直奔八楼到王清风办公室，走廊里留下一路的水渍。
陈龙敲了一下门，突然听到里面一阵巨响，陈龙直接用力踹开办公室的门，带头冲进去，一阵强烈的风带着雨扑面而来，人们几乎要被吹倒，只见一扇窗户大开，风就从那儿进来，狂风把办公桌上的纸张吹得满屋乱飞。
严副书记走到窗口，用力顶住窗沿，防止被狂风卷出去，伸出头看了一眼，大楼门前水泥地上，昏暗的灯光照射下，依稀可见躺着一个人。
严副书记转过身，叫下属们关上窗户，吩咐尽量保持好现场，甩一甩手中的雨水，对陈龙说：“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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