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1 音序器彩蛋：马克思是对的 © richjiaxin
本文是读完图画通识丛书系列的《资本主义》后梳理的读后总结，有少许个人联想和解读（有错误请指正）。《资本主义》这本书（准确地说是本小画册）大概花一下午就能读完，是非常有益的启蒙读物。
它按照历史的发展时间线，列举了很多重要的节点，为我理解现代社会铺了一层很好的底子和框架。我很庆幸自己读的第一本政经读物是它。
文末有一个很精彩的视频，2016 年看的时候理解不够深刻，读完本书再看一遍后，印象比较深刻。
资本主义是什么？它从何而来，又会往哪儿去？它带来了什么又夺走了什么？这背后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让我们先说第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是资本主义？
一言以蔽之：资本主义是一系列基于生产资料私有制的（停顿）以获利为目的的（停顿）货物交换的经济制度。通常来说，资本主义的核心在于积累可用以再生产的资源，这些资源就是所谓的「资本」。
这看起来一定很不好理解，不过没关系，记住这几个关键点，看完全文再回来看一遍：
- 生产资料私有
- 以获利为目的
- 货物交换交易
享受资本主义 © GDJ on OpneClipArt
在展开讲解之前，交代一下文章的六个组成部分：
- 资本主义的发展开端：资本主义诞生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资本主义从何而来；
- 影响资本主义的重要人物和思想：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世界经济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人物和思想，一点都不复杂；
- 资本主义带来的影响：席卷全球的资本主义带来了很多历史书上经常提到的事情，但你可能都忘了；
-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马克思是个真朋克。
- 资本主义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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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资本主义的发展开端
简单来说，资本主义的诞生地 ── 欧洲，在资本主义诞生前，是我们从小骂到大的 ── 封建社会。从字面理解就不难发现：封建社会是自闭的。它最优谋求的不是扩张，而是稳定，准确地说是掌权者统治地位的稳定。
那个时候仅有的贸易路线和海洋领域，全都掌握在穆斯林王国手中。1095 年开始，由罗马天主教会支持的「十字军东征」夺取了贸易路线的控制权，欧洲各王国开始通过船运进行长线贸易。
安条克围攻战（第一次十字军东征）
伴随着贸易的发展，圣殿骑士团 ── 效忠于教宗的宗教军事组织（使命是保护前往圣地耶路撒冷的朝圣者的旅途安全），在欧洲各大城市都建立了据点，允许人们将货物兑换为黄金票据，并在其他据点换取黄金。这就是早期银行业的雏形。
骑士团越来越富有，手握大量财富的他们随着十字军国家的衰退，在教会和国家的联合下，最终沦为法兰克国王腓力四世为解决财务问题的牺牲品，这些巨额财富随之被充公。
圣殿骑士团成员被处以火刑
15 世纪末，因为钟表、罗盘的发明和造船业的发展，新兴的基督教王国西班牙和葡萄牙委派哥伦布西航、达・伽马南下，去探索新的航道，以绕过被穆斯林控制的陆路。他们一个发现了美洲，一个找到了印度航线。
16 世纪起，国际贸易带来的财富要远高于欧洲自己封地上的所得，贸易的兴起自然而然地带来了重商主义、扩张主义和殖民主义。这也侧面反映了封建制度的衰落。此时的欧洲各国都疯狂地派出舰队，希望找到（尚无其他欧洲人发现的）新大陆来获取资源。
哥伦布着陆
君主宣布对新的海外领地拥有所有权，这些领地由王室直接控制的行政机构管理。随着领土扩张，封建贵族们发现在海外为国王效力所得的财富，要远大于经营自己本地的庄园。而富有的商人则通过受封为骑士为国王效力。国王政府通过这些方式，来巩固它的主体地位。正因于此：
一个强大的、中央集权的王朝建立起了第一批欧洲帝国，同时也阻碍了一个强大而独立的商人阶级的壮大，也抑制了私有企业的发展。其结果是，资本主义并没有在西班牙和葡萄牙帝国诞生，而萌芽于在国际竞争中处于弱势的后来者，尤其是英国和荷兰。
西班牙无敌舰队的溃败
荷兰在经过八十年战争后，终于在 1648 年彻底摆脱西班牙的统治，宣布独立。此时的荷兰没有强大的贵族阶层，阶级差异也不明显。国家人口主要是早期的中产阶级商人和小制造商。由此，荷兰发展出一个活跃于贸易领域的强大中产阶级，创造了欧洲唯一真正的「贸易帝国」。
工业革命前，阿姆斯特丹是欧洲最大的贸易城市，也是证券交易和保险公司的发源地。荷兰被许多历史学家认为是世界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资本主义国家。
八十年战争 - 莱顿大捷
成立于 1602 年的荷属东印度公司是最早的跨国公司之一，它也是第一家在市场上提供股份的公司。另一家东印度公司 ── 不列颠东印度公司，成立于 1600 年。
这两家公司的特点是：他们从国家那里获得殖民主义和扩张主义的权力。与此同时，之前在重商主义时期收获财富的商人将资本投资到这两家公司身上，希望获得投资回报。东印度公司的成立和崛起，象征着资本主义商业阶段的开始。
不列颠东印度公司总部大楼（伦敦）
2. 影响资本主义的重要人物和思想
随着贸易的发展，英格兰的商人阶级不断壮大，政治力量日渐增强。这影响了人们思考政治的方式，也意味着专制主义在英格兰没能占据主导地位。第一位将新思想付诸笔墨的是托马斯小火车，说错了，是托马斯・霍布斯。
他与之前的政治思想家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将个体（也就是人）置于政治理论的中心，而不是「谁应该统治」。
托马斯・霍布斯
霍布斯重视人性（封建社会漠视人性），提出个人权力 ── 用现有的手段去获取未来好处的能力（不是我们现在说的人权），认为人有权掌握自己的劳动。他用资本主义的框架去理解人：人的价值就是其价格，并且和其他东西一样，人的价格也由买家而非卖家决定。
他认为如果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管理和秩序，所有人都会为了利益向他人开战，人们将处于暴力死亡的恐惧和危险中，他称之为「自然状态」。与其在这样的无政府地狱生活，霍布斯认为人们宁愿屈服于出色的统治者（权威），他将这一最高权力称之为 ── 利维坦。
《利维坦》的封面插画
同样来自英国的约翰・洛克并不这样认为，他认为人在自然状态下会遵循道德准则，服从于自然法则和上帝的意志，过着田园牧歌般的生活。不仅如此，洛克还提出了很多重要的思想：
- 生命、自由、财产是是人类不可剥夺的天赋人权，人对私产拥有自然权力：这一点对资本主义的道德正当性至关重要。如果私有财产不能被合法化，那么贸易和投资就是不正当的。
- 公民政府不应该掌握绝对的权力。如果政府企图让人民服从专制统治，人民有权推翻它：这一点影响了《社会契约论》和《独立宣言》。
洛克被广泛认为是启蒙时代最具影响力的自由主义者，现代自由意志主义者也将其视为理论奠基者之一。但他是皇家非洲公司的（向种植园贩卖奴隶）投资人，挺讽刺的。
约翰・洛克
洛克认为货币（黄金）很难用完也很难消耗，因而是财富的真正组成。以此推论，国家的政治经济目标就是积累黄金等货币。针对这个理论最著名的批判来自苏格兰经济学家 ── 亚当・斯密，以及他的著作《国富论》。
斯密认为黄金白银和其他东西一样，价值是会变化的。一个国家的财富不取决于它拥有的黄金数量，而是它的生产和贸易。而推动贸易的最佳办法，就是诉诸利益：将其托付给为自身利益驱动的商人们。
同样地，如果一家公司生产劣质商品，人们就会光顾其他公司。出于自利，公司会生产质量更好的商品。市场的自我纠正机制让斯密相信：市场会提供我们所需要的东西，如果没有政府干预，市场就会顺利运作，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政府的干预是市场进行自由贸易并满足我们需求的最大障碍。
看不见的手 © 2008 Andrew Schnorr
但他同时认为有一些事情是政府必须要做的：
- 保护社会免遭暴力和入侵；
- 维护公正，让社会成员免受不公正待遇和压迫；
- 建立和维护公共机构工程：教育、医疗、道路等。
在斯密这里，商品的价值不止源于其稀缺程度，同时在于商品生产、交易时，背后的劳动量。这就是「劳动价值论」的起点，古典经济学的基石。
亚当・斯密
继续奠定和发展「古典经济学」的依然是英国人 ── 大卫・李嘉图。他将斯密的「劳动价值论」作为指导原则。在他看来，劳动成本决定了所有主要的经济因素，物品的供需关系对经济没有太大影响。
他在著作《政治经济学及赋税原理》中提出了著名的相对优势理论，提倡国与国之间的贸易。他认为生产力越高就越富有：这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基石。
大卫・李嘉图
从小受到李嘉图影响的约翰・斯图尔特・密尔（是的，仍然是英国人），继承了诸多古典经济学的思想，他超越了「劳动价值论」并提出了几个关键的思想：
- 在不涉及他人利害的前提下，人想干嘛就干嘛：这对西方自由主义思潮影响甚广；
- 反对政府过多干涉，主张避免过多的权力集中于政府；
- 征税是国家的经济工具，税收是医疗、教育、法律等保障公民生活的手段。
约翰・斯图尔特・密尔
密尔逝世后不到 60 年，大洋彼岸的美国爆发了「大萧条」。大萧条十年后（仍未结束）执政的美国总统螺蛳粉，打错了，罗斯福采取了一系列措施试图振兴经济，这些措施被称为「新政」。站在新政背后的男人，就是现代自由主义经济学之父 ── 约翰・梅纳德・凯恩斯。
简单来说，凯恩斯提出了如下关键观点：
- 货币之于经济就如血液之于生命：必须在市场里保持流通，经济才能稳定增长；
- 经济体里每一个个体、家庭或公司，同时是消费者和生产者 ── 一个消费单元花钱养活了一个生产单元，反之亦然；
- 当经济单元开始囤积金钱而不是让其流通时，经济衰退就开始了。
凯恩斯主义背后的经济理论：《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
对付经济衰退，国家需要做两件事：降低利率和印钞票。降低利率鼓励贷款，印钞票就是直接印更多的钱（因为此时经济中债务的利率增速大于收入增长率）投入市场。按照凯恩斯的理论，经济要繁荣，就需要保持高消费。现在全球盛行的消费文化离不开这个理论。
对了，凯恩斯依然是英国人 🙂
约翰・梅纳德・凯恩斯
注：本节按照历史发展的时间线，依次介绍了上述人物。这些思想家紧递影响，在各自前人的基础上，提出了诸多著名的理论和思想。这些理论和思想不但深刻影响了资本主义的发展，更是深刻影响了法律、战争、政治到人际交往的各个方面。
现代巴西证券交易所
3. 资本主义带来的影响
1769 年，英国人瓦特改良了蒸汽机后，第一次工业革命就开始了。这是一场机器取代人力和兽力的科技革命，以大规模的工厂生产取代个体手工生产的生产力革命。纺织业、工业开采、铁路火车电报等等等等，扑面而来。
工业化让西方从贸易经济进入到资本主义经济。在工业化之前，决定一个国家财富的最主要因素是「贸易额」，工业化之后变为了「生产值」。
1851 年的世界博览会
还记得资本主义是以获利为目的的货物交换经济制度吗？
英国在完成工业革命后，生产力翻了几番，需要一个广大的市场作为货物出口地，当时的清朝正好满足倾销条件。但是清朝人民不买英国的东西，反倒是英国常要买清朝的丝绸和茶叶。最后，随着清朝的禁烟令，英国开始向其大量输入鸦片。于是，鸦片战争爆发了。
第一次鸦片战争
这是列强们在国外发动的众多武力侵略中的一例。列强们在国内负责生产的工人阶级也不好受。
由于资本主义背后资本家的贪婪（准确地说是人性的贪婪），以及政府监管的空缺，工业化的到来，令大部分人的生活变得更糟。工人阶级（马克思口中的无产阶级）被压榨到一天工作 16 小时，工资仅供糊口。
第一次工业革命带来的污染
城市人口也因此迅速膨胀，变得极其拥挤。19 世纪，整个伦敦遍布着贫民窟，大多数工人挤在小房间里。在前工业化时期，他们生活在乡村，以务农为生。
在这样的环境下，城市的污染和卫生状况可想而知。工人阶级的儿童死亡率高达 80%。1841 年，一场霍乱传染毫不意外地在伦敦爆发；1858 年，伦敦大恶臭的浓臭味几乎令政府会议停摆；1952 年，伦敦烟雾事件爆发。
泰晤士河上的恶臭
二战结束后，欧洲各国的经济已经疲惫不堪，而美国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增长。不到十年的时间，美国实际总收入增长了 20%，生产力提升 32%。最顶端的公司收入几乎翻倍，但工人的平均收入仅增长 9%。当时的最高法院，是判定《最低工资法》违宪的。
这么多的钱集中在这么少的人手中，这背后意味着供应远远高于需求（因为大部分人根本没钱消费，投资过度消费不足）。顶级投资者意识到利润在下滑，于是纷纷撤资。由于不到两百家公司占有了近半的财富，股市崩盘迅速导致银行的崩溃。这就是世界经济衰退的标杆 ── 大萧条。
大萧条后失业的人们
与此同时，欧洲各国早已失去了对世界的统治权，让位给了美国和苏联。1947 年，美国制定了「马歇尔计划」以复苏欧洲。这当然不是美国大发慈悲，原因有二：一是让欧洲重新立足，二是抵制苏联（共产主义）向西的扩张。
马歇尔计划贯彻了凯恩斯的流通理念，向欧洲提供了 130 亿美元的援助，条件是收受国必须加入开放市场。这些钱后来大部分花在了购买美国的商品上。通过将 130 亿美元间接地投资到自己的经济中，美国政府挣回超过 260 亿美元。
马歇尔计划海报，注意看美国国旗在哪儿，该计划在欧洲一体化（即欧盟）的进程中影响深远
4. 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
提到马克思第一时间想到的必然是社会主义，但请不要忘了这位思想家对资本主义的解读和批判。
马克思将他之前的社会主义者称为「乌托邦社会主义者」，因为他们的思想并不是基于社会理论和支配社会的规律，他们也不知道资本主义是如何运作、如何产生的。他们仍然停留在社会契约 ── 霍布斯、洛克等人的过时思想框架中，幻想着自己制定规则让社会运作。
卡尔・马克思
马克思认为，所有主要的斗争和矛盾并不发生在不同的意识形态之间，而是在不同的阶级之间。文化和文明的不同形态是特定的阶级结构的产物，它们被设计来支持、合理化和保护这一结构。
随着生产资料的增加，权力也渐渐发生了转移。这一转移，使某从属阶级的权力增强了。它不断变强，直至获得足够的力量推翻统治权力。至此，文化要么被摧毁，要么彻底变革。
封建帝王查理曼的加冕典礼
在马克思这里，这就是资产阶级、工厂主和商人，如何随着美洲、非洲和远东的新兴贸易逐渐发展壮大，最终推翻了封建社会，并按他们的意愿创造了现代资本主义世界的。
自由贸易、自然权利，以及对人之作为竞争个体且彼此间仅负有契约义务的描述 ── 所有这些都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工具。
够不够朋克？
《资本论》第一卷。马克思的经济学理论深受亚当・斯密和大卫・李嘉图等人的古典经济学影响。
马克思的《资本论》展现的是对资本主义运作的详细分析，显示了它先是必定在全球扩张，而后又不可避免的自取灭亡。截至目前，马克思并没有预言到他所深深认同的共产主义国家的建立，相反，他倒是预言了资本主义将在许多领域取得彻底的成功：
- 资本主义将扩张到全世界，并打败与之竞争的所有经济体制；
- 它将使科技进步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 最终使满足全人类的需求首次变得可能。
William McKinley 维护金本位制度
资本主义与封建制度不一样，它追求不断增长的利润。增加利润的方法有三种：
- 扩大市场
- 加大剥削
- 改进技术降低生产成本
但所有这些利润的来源终将枯竭。因此，随着时间的推移，利润将越来越难以获得，经济趋向于稳定。在这种情况下，中产阶级注定会消失，成为无产阶级的一部分。资本将越来越集中在少数极其富有的资本家手中，而其他人则越来越贫困。
届时，无产阶级意识逐渐增强，全球无产阶级革命终将爆发。从根本上来说，资本主义就是用它的巨大成功在不断地为自己挖掘坟墓。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5. 资本主义何去何从？
我不知道 ¯_(ツ)_/¯
6. 推荐视频
文章开头提到的视频，是根据 Bridgewater 公司创始人 Ray Dalio 的论述制作而成的 ──《经济机器是怎样运行的》。Ray Dalio 显然深受凯恩斯的影响，视频中很多的论点均体现了凯恩斯的思想。
视频最末尾的三点建议不论是对个人还是企业，都非常简单且宝贵：
- 不要让债务的增长速度超过收入；
- 不要让收入的增长速度超过生产率；
- 尽一切努力提高生产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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