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到大伯,我看到他是健康时清瘦挺拔的模样,衣着虽然朴素,可是干净又平整。我一见他,就开始哭,或是因为想念,或是他病了那么多年,我已经忘记了他健康时的模样,再见到,觉得开心吧。刚开始他温情的看着我,后面他冷着脸对我说:“别哭了,我在安慰你奶奶…”我从来没有见过奶奶,梦里我看不清她的脸…我姐挡在我身前说:“娃那么难过,为什么不让她哭…”我藏在她身后哭的说不出话来…然后姐也开始哭,控诉着大伯的离世和她的想念…那一刻,我觉得我和我姐是连着的,她懂我,我也懂她…
我猛然惊醒后,眼泪一直停不下来,老公感受到我的异样,转身抱着我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我难过的说不出话,没有回答他,他说,跟瓜子一样…然后又沉沉睡去,我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很久很久…
早上起床,原本想跟姐姐聊一聊,可是我想到伯伯的离世,作为女儿的她比我悲痛百倍千倍,我记得她在我面前哭的样子,我不想她难过,所以并没有告诉她…
大伯已经过世十五年了。在谦五个月的时候,我哄他午睡,站在床边看着运动公园和路过的行人,我看到斑马线上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行动缓慢,艰难的走着,走路的姿势像极了我的大伯,那一刻,我好想他…那天我记得很清楚,是清明节的前一天。大伯那时脑出血后遗症,刚开始行动困难,后面自己每天锻炼,可以行走,每天他都会从我家门口走过,我站在他身后望着他吃力的走着,会望很久,有时候直到他从我的视线消失,我祈祷路上不要有太多的小石头和树枝,不要绊倒他,所以我走在路上看见路上有障碍物总会把它挪开,那时候,我总觉得伯伯加强锻炼是会好起来的,后来等到的确是他患胰腺癌的消息,我记得我爸以为我们都睡了哽咽着哭的样子…
那时我上初中,每周回家我都会去家里看看他,给他剪剪趾甲,跟他说说话…有一次一不小心把他的手指剪流血了,我很心疼,我觉得大哥也有一些生气,可是伯伯说,没事,他不疼,他感觉不到疼,话一出口,感觉那种悲伤的情绪仿佛能把四周的空气都冻结起来…
有一次,我跟伯伯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大笑,我也咧着嘴憨憨的笑着,然后伯伯突然说了一句:“女女,你的牙齿真白…”往后的很多年,我只要想起他,就能想起他的这句“你的牙齿真白…”眼睛鼻子都会酸楚难当…
那时候上初中住校,宿舍冬天的时候很冷,伯伯让伯母拿两个他打过针的吊瓶装开水,晚上睡觉一个暖手,一个暖脚。我记得那种滚烫的温度,那是他对我的爱啊…
时间在倒退一点,那时候伯伯还年轻,我大概只有八九岁的样子,伯伯在我放学后来家里找我说:“女女,你作业写完了没?写完了给伯(陕西人叫bei)到地里拾苹果去,伯腰疼的很,弯不下去,你是碎娃,腰软,猫着腰拾的快,一会就完了,卖了钱给你分五毛钱…”然后我就乐呵的跟着他屁颠屁颠的走了…
时间在往前一点,伯伯的拖拉机坏了,那些零件我也不懂,拉了一车厢,让我给他看车,然后我跟那些沾满黑乎乎柴油的零件一起坐在车厢里一路颠簸着到了杨树沟,好像是这样一个地方,等了整整一个下午,我的衣服鞋子上都是黑乎乎的油,觉得我又脏又丑,即使从小没人觉得又疯又野的我是个女孩子,可怎么说我确实也是个小姑娘,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真是恨不得有个地缝让我钻进去…等到他从修车的地方探出头,我欣喜若狂…
时间往后一些,伯伯要去南雷买苹果框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我跟他一起去,大概是要看框子的吧,装了一车厢的框子,我在等他的时候,闲的实在无聊,就从那些高高摞起来的框子上爬上爬下,我好像从小就不怕摔跤,大概是危险的事情做多了,觉得这些都不算危险了,所以爬的特别高兴…伯伯家苹果后面没有了,苹果框子到了我家,那些蓝色的写着红色“马晓刚”(我大哥的名字)的框子,我如今看到它们,就会想到我在框子上爬上爬下还唱着不知道的什么歌的我…
记忆里,每年收麦子我们家都和伯伯家一起收,大姑来家里照顾我们这些孩子。一大家子在伯伯家里特别幸福,那时候刚好是杏子成熟的季节,家里有一颗杏子树,我骑在爸爸或者大哥头上摘刚成熟的杏,有时候偷偷站在车上自己摘,那时的杏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杏子…
年代久远,幸福的记忆还有很多很多…可离开的人在哪里呢?
我一直在想,伯伯离开后会跟我的爷爷奶奶他们团聚吗?如果是的话,那还是有念想的,他们也在另一个世界里幸福的生活着,他会像从前一样,推着老式的飞鸽牌有大梁的自行车,背挺的笔直的走向他想去的地方…
我们终会离开,如果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的话,那我们可以不用那么悲伤…
我从不怕每一个过世的人出现在我梦里,因为他们是我的亲人啊,有一句话说,你害怕的坟墓里,住着别人日思夜想的亲人,所以对逝者,我虽伤感,可更多的是爱和尊敬…
无论如何要珍惜每一个在身边的人啊,好好去爱他们,谁也不知道未来如何,所以,趁现在,别留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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