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孩子

“今，犯大错于自身。过事三思，可悲，已犯数次于往日，不该再犯也。因其屡教不改故为兽，兽无荣辱故易忘，我为衣冠禽兽也！人为万物灵长之代名词，今日以身犯戒，有辱人声。我心明鉴，愧为大耻！”

我想，我应该喷饭了，还好，我当时没撑饱。这是上初二的儿子写的检讨书。我没个正形，家丑不可外扬，拿出来公示于众，是在显摆，是在戏谑，还是神经脉络中风不遂？敢于向毛主席保证，我的精神绝对正常。其时，这都不重要。

我目睹这份悔过书时，以往的惯例会肝火大盛，这次，我却一反常态，平静似水地读完，又对儿子投去一丝暖阳般的微笑。不用解读，儿子闪避的眼神，加速的心跳对此完全难以适应。我想，他回家前定会祈祷得到幸运女神的垂青，避免一场堪比“雨燕”的立体风暴，可每次都是竹篮打水：没完没了的辱骂，有时还会有拳头砸在肉上的疼痛。我的神态表露，已经越过了他怒力想象的范畴，他依就如一头欲遭围猎的小鹿惊魂未定。我顿了少许，用意是让那几秒留存的时间和缓地喘口气，同时让儿子扑扑跳着的心归依到原来的节奏。我说孩子，检讨书写得不赖，用什么文体还在其次，但要有含金量的真诚度。从你屡写屡犯来看，你真不知荣辱尊卑吗？也许你还年少懵懂，但我不想给你找这样的借口，那样会贬低那些进退知礼的孩子。有一个词叫“画虎类犬”，我想第一个应该检讨的，是你的父母。说的很多，做的很少。我们总想用那支马良的彩笔，把你绘成一棵树，可用做天下第一等材料的树。那支神笔根本不在凡尘，只是一个美丽到无比甜蜜的童话，没有金刚钻偏要做瓷器活。

言传身教，我们不敢盗名欺世，更应说德不配位。该懂事了，已不把你定位为孩子，可我们又何尝真正立事，散了那层孩子气呢？不用举证他物，对动用手机的话语权就已昭然陈世。如防贼一样监控你，稍有越界立刻山呼海啸。反观父母，宛然已化为时代风尚的低头一族，宁可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虽不贴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继而大言不惭地向你或激昂或悲诉：不学好去要饭，我们岁长无望再出息之种种。说出来多可笑，又多可憎，把一切的不该毫无吝啬地转嫁于你，八匹马都拉不回地认定，你是光耀门楣不可他求的希望。甚至，我在遥想那金榜题名时，能够痛快淋漓地一醉方休，好倒冠跣足地对着亲朋好友来一番久违的张狂。这就是我们的真面目，在你口干时，不会递上一杯了渴的清水；在你劳累时，不会送上一方消乏的睡枕；在你承受委屈时，不能张开胸怀给你平复伤口的拥抱。为此，我们愧疚，不敢开承认错，因为我们跟你一样有与生俱来的懒惰。

孩子，父母在，你必竟是个孩子，可我们一直把你当成大人养。子不教，父之过。我井蛙之见地认为：教就要严厉，不许有一丁点品学上的瑕疵。也许那是圣人，五百年才会轮回，可我会调皮地说：“圣人也会磨牙，也会放屁呀！”不敢说圣人的路有多少级台阶去攀登，我们却没有舍身去尝试那种艰辛。人会常常模糊常识，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就跟青春痘长在哪不会担心？百人团众口一词的回答是镶在别人脸上。也许，我们根本都没意识到，我们今生不去努力品尝的夙愿，会撕心裂肺地把你绑架成地地道道的实验品。自私与狭獈只有在深夜掌灯时免为其难的承认，也许正如阿波罗登上月球迈出的那一小步，我们也只是稍许有了一星点认知，可能配得上庆幸，见叶知秋也好，烛照未来也罢，希望接下来的旅程能陪你一路繁花如锦。

面对孩子所犯的家戒校规，我们最终选择给孩子予宽容，虽然我们的肚量无法载动辽宁山东，那怕只有一尺一寸，但愿是一束温淳明净的光挤进孩子的心灵，带进去的，还有爱与关怀。

老师让儿子转达父母，再写一份改过自新的规划书，翔陈具体自不必说，我们感谢她一直以来的殷殷教诲，对于灵魂的匠师，我们会欣然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