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雨

小时候在村里，唯独对下雨最爱憎分明。上学时如果阴雨绵绵或偶遇暴雨，那天绝对像被臭鸡蛋砸了浑身难受焦躁不已。当时村里还没有铺水泥路，一下雨泥路上全是牛粪鸡粪，还有眼镜蛇老鼠昂首挺胸出没在路旁竹丛里或从容穿过小路，路过的小孩吓得飞跑。

如果下雨刚好不用上学，那可就完美了。夏天的正午习惯性来一场骤雨，我喜欢定在屋檐下数雨，刚开始还只是豆大的一滴一滴往下砸，后面的雨点担心赶不及，拼命加快速度赶上前面的，连成线一起淋下来，地上的坑坑洼洼都挤满了水四下溢，池塘水面上泛起无数大大小小的圈圈，不断扩大，触碰，融解，水圈刚碰着便迅速晕开，好似青涩的初恋男女手不小心碰着后赶紧移开。就这样一直呆呆看好半天，直到妈妈喊我去收拾东西。这种隐秘的观察从未和别人提过，怕别人觉得自己傻里傻气。

直到最近看舒老师推荐的鲁迅《好的故事》，才看到类似的体验：“诸影诸物，无不解散，而且摇动、扩大，互相融合；刚一融合，却又退缩，复近于原形。”我想，作者最伟大之处就在于此，用他们最敏锐的感受力把人类共同的体验描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