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路过楼下的花园,看见一只叫不出名字的大鸟儿,在雪地里跳上跳下的,想来,它该是初见初雪,欣喜不已吧。望着鸟儿那些留在雪地上的脚印,突然想起苏轼那句:“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一个偶然和必然的哲学问题,被苏轼一语道尽。人的一生就像到处飞的鸟类,四处辗转。到处飞是鸟类的命运,是必然,而在雪地上留下脚印是偶然。
以必然的心态,面对偶然遇到的事情,人生不就坦然了吗?
一时兴起,就找来苏轼的词,捡喜欢的几首重读。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不知为什么,这两天,眼前总是会冒出这句词。
“诗酒趁年华。”更是挥之不去。
这股劲还没过去,偏偏就收到了友人赠送的两本书,一为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一为村上春树的《且听风吟》。前者去年读过,是借的书,读了一月有余,不得不还。实在过于难读,不甚明了,大有囫囵吞枣的感觉,就想哪日再读。
读书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难读就越想读,有点死磕的意思,这或许就是读书的乐趣之一。
如今,得此书,甚慰。至于后者,也是欢喜,一到手,就急急地读来,之前只读过村上《挪威的森林》。
生命当中有许多遇见,许多缠绕就是那么偶然,好好的还在“诗酒趁年华”里缠绕,不想,另一种情思袭来,就绕到了“且听风吟”上。生生把苏轼和村上,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扯到了一起。遇见苏轼,遇见村上,或许,冥冥之中,就该遇见?
公元1074年秋,苏轼由杭州移守密州(今山东诸城),第二年八月,他命人修葺城北旧台,并由其弟苏辙题名“超然”。公元1076年暮春,苏轼登上修葺一新的“超然台”,眺望春色烟雨,触动思乡之情,写下此作。
那一刻,他感慨万千,思念故人,思念故乡,为壮志未酬而感伤。
但很快,他就用这句诗来宽慰自己。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酒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不要对着老朋友,思念故国,那样只会让思念更加沉重,不如,用新火煮一杯新茶,这么大好的春光,就该作诗醉酒,不然,岂不是枉费了?
这就是苏轼豁达超脱的人生态度。
“诗酒趁年华。”
也是在说,珍惜眼前。
眼前的人。
眼前的事。
眼前的时光。
此时,村上一段话忽上心来。
“当我们回头看自己走过来的路时,所看到的仍似乎只是依稀莫辩的‘或许’。我们所能明确认知的仅仅是现在这一瞬间,而这也是与我们擦肩而过。”
这段话里的“现在”,是不是与“诗酒趁年华”有相似之处?
任何遇见,都是对的。
任何遇见,都是必然的偶然。
谁说不是呢?
《且听风吟》作为村上的处女作,也是偶然诞生的。
村上如是说:
说起来十分不可思议,三十岁之前我没有想过自己会写小说。还是大学生时结的婚,那以来,一直劳作,整日忙于生计,几乎没有写字。借钱经营一家小店,用以维持生活。也没什么野心,说起高兴的事,无非是每天听听音乐,空闲时看看书罢了。我、妻、加一只猫,一起心平气和地度日。
一天,我动了写小说的念头。何以动这样的念头已经记不清楚了,总之想写点什么。于是就到文具店买了自来水笔和原稿纸(当时连自来水笔也没有),深夜工作完后,一个人坐在厨房餐桌旁写小说(类似小说的东西)。也就是说,独自以不熟练的手势一点一点做我自己的“房间”。那时候我没有写伟大小说的打算(没以为写得出),也没有写让人感动的东西的愿望。我只是想在那里建造一个,能使自己心怀释然的,住起来舒服的房间——为了救助自己。同时想到,但愿也能成为使别人心怀释然的住起来舒服的场所。这样,我写了《且听风吟》这部不长的小说,并成了小说家。
听起来是不是不可思议?
幸亏村上那偶然一念,从此世间少了一个酒吧小老板,多了一个作家、文学家、哲学家。
文字的力量实在过于伟大,不管是苏轼1076年的文字,还是村上1979年的文字,都给人以深刻的启示,即便再过多少年,亦光芒依旧。正如《且听风吟》的译者林少华说:“文学家永远是一个民族的骄傲,是一个民族心灵花园的导游及其自证性(identity)的代言人”。
作为一个普通人,读苏轼也好,读村上也好,都只是,以一个旁观者,体味不同人的不同人生。
人生旅途中,我们或许昼夜兼程,我们或许疲于奔命。
许多人生事,我们不妨学学苏轼,可以新火试新茶,可以诗酒趁年华。我们不妨也学学村上,时时提醒自己:且听风吟……
有些风,换一个方向,便是另一种风景。
有些至美的清欢,不过是,一杯清茶,一本闲书;一缕清风,一抹阳光;一点浅笑,一个背影。
过去也好,未来也好。
新旧都是岁月,往来都是时间。
备注:2020年元月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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