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车站外面寒风阵阵，冷的很生硬。

    人流涌动，毫无疑问，那些可怜而着急的车辆肯定被更可怜而着急的人们阻拦得东倒西歪，横七竖八！车站前的广场是凌乱的，但仍然被播放列车信息的广播有序的指挥着。

    上车和下车的旅客们都是行色匆匆，淌着僵硬的汗水。依旧有人稳如泰山，那些年长的旅馆拉客人和年轻的出租车司机霸道的阻断人们的去路，千篇一律的吆喝；如出一辙的颤抖。但是谁会理会呢？只是躲过他们的阻拦，自赶自路。那些吆喝也不失落，或者失落成了习惯，也就不再失落，自顾飘然，成为一种喧闹！

    一个忙回家的车站，充满一种人为的温暖，一个忙送人回家的车站，包裹着一种自然的严寒。像一块冰冻过的煤，你以为他是煤，其实他坚硬如铁，寒冷胜冰。

    我在年末便决定回家，孤身一人。或者，拖家带口更好一些。

    常常过年，偶尔回家！我还是十分了解车站的情况，永无休止的拥挤，莫名其妙的慌乱；肩挑手提，拖儿带崽！

    我们一头冲进候车室，热气如潮。于是冷汗开始升温，然后沸腾，蒸发起散发臭味的水蒸气，呛得半大的孩子哭喊不止。每个人都想有座位，或者一个，或者两个，或者自己一个，行李一个。我还算自觉，也不去寻坐，把报纸铺上，一家便安坐在上。为了不影响其他人，我在哭闹的孩子的屁股上拍了两巴掌，像拍一个泄气的皮球；孩子更加疲软的嚎叫，像一个破财的喇叭；我的女人则凶恶的冲我咆哮，像一只弥留的母猫。

    有座位的人在吃方便面、或者玩手机、打牌、聊天；没有座位的人 在吃方便面、或者玩手机、打牌、聊天。

    啤酒被硬生生的拧开，倔强的放了一个充满二氧化碳的屁，饥饿的人咀嚼腥咸的红肠，用放完屁的啤酒送下，然后打一个充满蒜味的嗝，舒适而惬意。

我在等候检票的时候遇到了一件有趣的事，一个聋哑人向我走来，他说：

    “可怜可怜我吧！我是个聋哑人，给我点施舍吧！”

    我疑惑的看看他，摇头摆手！

    “可怜可怜我吧！我真是个聋哑人啊！”

    我疑惑的看看他，摇头！

    “可怜可怜我吧，我真的很可怜！”然后对我点头竖拇指。

    我疑惑的看看他！

  “我很可怜！”加快了点头的频率。

    我看看他，给了他十块钱，他也高兴的去了。

  “他不是聋哑人，你被骗了！”“是吗？”“你被他骗了，你是傻子，白给人钱。”“他真是个残疾人。”“他不是，你被骗了。”“他是一个手脚健全的残疾人。”  “你真傻”。我的脸红了，“老子有钱，乐意给，怎样？”

    检票员敲打着铁门，示意开始检票，于是长队如龙，安稳片刻的人群又开始涌动。月台上还是冷，候车室里储藏的热汗冰如铁甲；卧铺的，硬座的，站票的都在月台上疾走。挂着十五号牌子的车厢其实是十四号车厢，有人便在慌乱中骂了娘。列车开玩笑鸣叫一声，于是慌乱更加慌乱。

    所有人都上了列车，平稳的启动像一个嘲笑，嘲笑那些慌乱和拥挤的无知！无知就无知吧，总算开始开车了，我又开始热了。这个车站忽冷忽热，怎么回事呢？我想可能是病了吧，或者，应该是病了，还是，肯定是病了！

    我和我的女人领着孩子奔上车厢，当然不会有一个座位属于我们。那些细皮嫩肉的学生们，花更少的钱，买到了座位！什么是互联网？老子怎么会知道！他们坐的高高在上，也坐的理所当然。

    在过道里，在接头处。到处都是臭气冲天，蓬头垢面。但那又怎么样呢！假如坐着的人站着，站着的人坐着，也同样是臭气冲天，蓬头垢面。其实，我们都一样的可怜！

    夜刷黑了车窗，人们也都各行其是。光头老者骄傲而叹息的说他那些我们想像不到的苦难经历，结伴而行的年轻人开始打牌，游戏，并且狂笑不止。方便面的味道也冲散开来。卖货的小车惊动了一个过道，安坐不久的人们纷纷起立让行。一个胡子拉茬的老头叫停了小车，问了一瓶鲜橙多的价钱，是五块。他便从油腻的口袋里掏出五块钱，买了下来，一口气喝的干干净净。轻松的扔掉瓶子。

    两个外乡人望着灯光灵星的窗在，正在用纯正的家乡话聊天。

快到下一站了吧！

    到了离家还是很远啊！

    快了，过了下一站就快了！

    另一个人不接话，只是流利的数着途径的车站名！

窗外的黑暗激不起人们心中的波澜，于是在短暂的骚动后就各自各位，舒适或者不舒适的睡去。夜悄悄的深了，万籁俱静，只有这列如长龙般的火车还在逃遁。

微明，呼啸，疾驰。带着一群回家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