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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肉身不能复活,但精神能(下)

复活——肉身不能复活,但精神能(下)

作者: 圣乔治伯爵 | 来源:发表于2018-06-20 16:49 被阅读92次
    这时的他处于两难之间:不敢放弃奢侈生活,也不能否认曾经的理想——这个苦闷是他"复活"的伏笔。不同于一味寻欢作乐的阔老爷,聂赫留朵夫是为了不堪折磨迫使自己忘却被他玩弄后抛弃的喀秋莎。

    顺理成章写出聂赫留朵夫的转变是一大难题。

    但托尔斯泰做到了。

    陪审席上的聂赫留朵夫认出喀秋莎的那一刻,唯一担忧自己的名誉扫地——目前他所考虑的只是这事千万不能让人家知道,她本人或她的辩护人不要把这事合盘托出,以免当众出丑。

    审判结束不久,空想主义的精神探索者终于采取了实际行动,迈出意义重大的一步,踏上告别旧我的第一个台阶:鼓起勇气,进监狱探监!但此时的他还是居高临下地审视遭他蹂躏的那个女人。直至重逢后的行为,话语,他竟发现对方不以妓女的身份为耻"反而心满意足,甚至引以为荣"。

    面对喀秋莎直指内心的质问,他才决定改过自新。这一切暴露无遗,令人触目惊心——他本以为,喀秋莎会为他那真诚的认错而感动,原谅他在巴伏伊的所作所为。

    可对心理认识尚显肤浅的大老爷想错了!

    喀秋莎非但没有宽恕他对自己的伤害,相反怒斥一通,让两人的旧事重现。

    从此以后,聂赫留朵夫开始背叛"可憎又可耻,可耻又可憎"的上流阶级。

    他先否定了故我,接着是他的贵族朋友,父母,再到所有的帝俄贵族。为解救喀秋莎,聂赫留朵夫一次次上法院,下农村,访问一位又一位的法官,将军,部长,大臣,宫廷侍从。在四处奔走的过程中,他目睹了种种丑恶,对此感触颇深想,并逐渐由为喀秋莎转为下层人民,产生和增强与老爷夫人们决裂的决心。他愤怒抗议沙皇专制统治,揭发统治者们数不清的罪恶,散发出革命风暴临近的压抑气息。

    托尔斯泰尖锐的指出沙皇制度是罗斯不幸的根源所在。

    例如审理喀秋莎一案即是十足的讽刺剧:庭长急于同瑞士情妇幽会,故而心不在焉,想赶在6点前草草结案收庭;主审法官一早与夫人吵嘴,后者威胁断炊,因此开庭后他一直为此忧心忡忡;一心同喀秋莎做对的副检察官贪恋她的美色,他亦是无可救药的蠢货;陪审员们——包括那是的聂赫留朵夫——是一伙没头没脑的老爷。

    可想而知,聂赫留朵夫与一群高高在上,假仁假义的大官打交道是怎么一回事——枢密官自以为十分正派,如骑士一般廉洁奉公——这是指他天经地义地搜刮民脂民膏,以迫害异族人(波兰人)为荣,使他们破产,坐牢,流放,甚或侵犯家人财产。

    德国男爵出生,掌控彼得堡全体囚犯命运的老将军。一生战功卓著,获勋无数。他平时只在纽扣孔里挂一枚白十字章——当时他在高加索服务,统帅剪短发的士兵,用步枪加刺刀屠杀了上千名当地起义军;他特地为政治犯开设单身牢房,使他们"十年内因饥饿,发狂,痨病,上吊,自焚"而死。这个狗腿子的准则是"万物皆可变,唯独长官的命令不行",他还时不时告诫自己,不能对"他们"心慈手软,坚定不移地贯彻落实皇帝陛下的意志。

    退休大臣察尔斯基鼠目寸光,不学无术,因而刚愎自用——他有一笔上万卢布的年金。从青年时代起,他就坚信鸟儿天生吃虫,披羽毛;他则天生吃山珍海味,穿华贵衣袍,坐豪华的四轮马车。

    看,这群帝俄国度的蛀虫!

    可无独有偶,东正教的官方教会更加滑稽。他们不惜花费重金重修监狱教堂,使之色彩鲜艳,金碧辉煌。祭司将切碎的面包浸在葡萄酒里,成为祷告中天主的血肉。他率先吃掉那团血肉,再擦干净唇须;唱诗班吟诵"圣子耶稣,宽恕你的造物吧!"囚犯们匍匐在地,之后爬起来,把剩下的一半头发向后甩,磨伤他们瘦腿的脚镣哐啷作响。本次活动的负责人波托洛夫,一个看穿骗局的无神论者,也是一个东正教会的卫道士。他把大众必成鸡,宗教(此处指东正教)则是喂鸡的腐肉,鸡喜欢吃腐肉,那必然要用腐肉喂鸡。他们自己空有知识,却不用于造福百姓。

    讲完了统治者的权术,再来说说被统治者的境遇。

    本书伟大之处主要在于并非单纯反应喀秋莎的个人命运,还揭露了广大人民的苦难:被诬告为纵火犯的明肖夫母子。律师一眼看出,为捞一笔保险费,酒店老板自己放火。得益于侦讯官过分卖力,检察官的初心大意,喀秋莎口中顶呱呱的老婆子明肖娃被关进大牢;130名外出谋生的泥瓦匠由于身份证过期被当成可疑分子关押,典狱长深知他们的清白,但革命风潮盛行,不加看管的老百姓"会变坏"。

    监狱之外,人民依旧在受苦受难。而这些,是养尊处优的聂赫留朵夫不敢相信令他感到不寒而栗的真实存在:儿童夭折,妇女劳作,老人病重。一户人家的男人因偷窃被捕,女人以讨饭来养活自己和她的三个幼儿"那娃娃活像个小老头,摆动痉挛的大拇指,扭动两条蚯蚓般没有腿肚的细腿"。巨额罚款压着他们踹不过气,因此他们做工,为大老爷累死累活的做牛做马。

    市民们的处境有所好转吗?

    不!甚至更甚。

    脸色惨白的洗衣妇们胳膊干瘦,她们患有痨病。无论冬夏,窗户一直敞开,天天在30°高温下的肥皂蒸汽里清洗衣物。油漆工脚套破鞋,从头到脚遍布油漆。马车夫一身灰土,面色乌黑。乞丐衣衫褴褛,脸孔浮肿,站在街角要饭。

    喀秋莎原谅聂赫留朵夫了吗?

    答案是肯定的。他为力所能及的冤案出力,任劳任怨,百折不挠喀秋莎为他的一片诚意感到欣慰。聂赫留朵夫二次探监时,她像往昔那样亲切的称呼他"德米特里.伊凡内奇",喀秋莎一向认为他是她所遇见男人中最好的一个(另一个是西蒙松),尽管他曾残酷的伤害过她。他们间的感情圣洁真挚,原封不动的深埋于记忆里,就像蜜蜂严实封存一窝螟虫。深情的喀秋莎还可能重新爱上他,只不过这感情相较以前大大褪色,芬芳早已散失,鲜艳娇嫩的花朵已经凋零。

    她不再是少年女,他不再是青年。

    然而喀秋莎拒绝聂赫留朵夫求婚的真正原因,是娶一位身份下贱,尤其是当过妓女的女人为妻,势必影响一位贵族在贵族圈中的地位。另一位求婚者,政治犯西蒙松,不嫌弃她的身世,与她一同去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服苦役。她以前从没与他们打过交道,无法想象这些极好的奇人。她敬重,信赖他们远超过早年对聂赫留朵夫的爱恋,因此他们的结合合乎情理。

    本书的另一大亮点——反抗沙皇制度的革命家——政治犯。

    革命家不一定是无产阶级革命者,比如这时期的民意党人,而革命党人有不一定具备高尚品格。

    农民革命家纳巴托夫并不打算摧毁坚固宏伟的"古老大厦",而是重新分配内部房间即可;马尔凯信奉虚无主义,疯狂打击当权者;他们的意见领袖诺芙德沃洛夫爱慕虚荣,心胸狭隘,相当嫉贤妒能——以便于他的自我表演,同志们对他敬而远之;西蒙松反对杀生,是素食主义者;谢基尼廖娜原是贵族小姐,19离家出走,因利他判刑。也正是有了他们,喀秋莎得以凤凰涅槃,重获新生。在作者的心目中,革命分子远比贵族反叛者崇高,西蒙松比聂赫留朵夫伟大。

    托尔斯泰的初衷是饱经磨难的两人终成眷属,遭沙俄政府流放至西伯利亚,过着辛福安宁的生活。可这违背事实,纯属个人意愿。他得出结论——男主角不能复活女主角,再生的女主角也不可能同男主角共同生活。本着"艺术不能撒谎的原则",他最终动笔写下定稿,也即今日读者所见的《复活》。

    经典名著的诞生意味大量心血的投入。1889-1899创作《复活》的10年间,托尔斯泰去过各省监狱,上法庭陪审,下各地农村,接触法官,狱卒,律师,囚犯各色人物,九年内先后写出3份草稿。其工作态度真可谓严肃认真,精益求精——把自己的肉投进墨水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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