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子送紫衣到楼下,紫衣到十九楼的时候,刚刚是下午六点。从中午十二点到下午六点,六个小时的时间,两个人在一起吃了两顿饭,两顿饭的亲密接触,到临别时,两个人都依依不舍起来。安公子婉转表达了岳平峰马芹夫妇的建议:春节放假期间,安公子想去拜访一下紫衣父母。
其实,关于相互见个面,紫衣父母也问过紫衣,紫衣心想,男方没有提出来,女方先提,有点儿掉价,现在安公子提出来,就顺水推舟,说自己和父母提一下,问问什么时间合适。
晚上,紫衣给父母打电话,说安公子想年前去一趟,见见面,还告诉他们自己今天去了安公子的家,是一栋别墅;若是父母对安公子没意见,自己再去见见他的父母。
紫衣放下电话就去忙自己的了。她父母却是各种心理活动:年前来,虽说是打着见见面的由头,却是可以借机会送节礼,节礼不节礼的无所谓,女儿这婚事八九不离十了!庆幸庆幸!最挂心的一件事,终于可以快了结了。老两口交流完,开始各种打扫。紫衣父母住的是自建房,四间平房,一个大大的院子。紫衣久不回家,渐渐地,她的房间成了家里的仓库。得赶紧把那些东西收拾出来,不然,闺女会不高兴,女婿看了,或许从此会瞧不起自己两口子。
听女儿说,女婿自己的房子是别墅,看来家里条件不错;将来闺女结婚一走,她现在住的房子就空了,他们夫妇搬过去,和闺女住得近些,能够偎着闺女,这在将来,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虽然这样,也不急着就往那儿搬,在老家住,照顾紫衣爷爷方便一些,虽然老人家现在身体硬朗,但毕竟是九十多岁的人了,不担事。
这些事情紫衣自然不必挂心,她心中充盈着幸福。下午在安公子家里,吃饭的时候,她向安公子表达了自己的忧虑:自己在家工作,你父母会不会不理解?安公子笑着说,“这个你不用担心。他们现在关注的是基因,看得是能不能给他们生出健康聪明的孙宝,别的已经不在乎了。再说,你现在是脑力劳动,我和我父母做经营,算是半脑力劳动半体力劳动,以后孩子从事脑力劳动,就很好,毕竟在我们的社会中,人们还是看重脑力劳动的,这些年学历这么卷,多是源于这种心态吧。”
紫衣听了安公子的一番话,心里安慰好多。人往往局限在自己的认知里,比如自己,有时候会自卑自己的努力,得不到社会的认可,认为自己是尘埃里的尘埃,但在别人眼里,自己可能算是很有出息的一个,不用出门奔波且有钱赚,多好。所以,要尊重自己的生活状态,自己只要用力往前奔就好。
在这样一个惯常的夜晚,紫衣完成了一个阶段的功课以后,端杯热茶,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似乎看到了时间在静静地流淌。
紫衣回老家的时间定在腊月二十八,安公子和紫衣一起回去。第一次去女方家,礼物自然讲究些,大部分礼物,岳平峰马芹夫妇早就准备好了,尤其是酒,把这些年收藏的最好的酒拿了出来,酒这种东西放的住,自从安公子考研上岸之后,夫妇俩的注意力,就全在儿子的婚事上了,为儿子的婚姻备酒,是自然而然的事;至于烟和茶,也是优中选优,选择价格贵的、生产日期新的拿出来;去超市,采购一些稀罕的肉食;去生鲜市场,买只杀好的小山羊……备了八样礼,塞了满满一后备箱。这些紫衣并不知晓,到了家门口,安公子打开后备箱的时候,紫衣先是傻眼了。紫衣简单日子过久了,凡是物品,以够用为准则,像安公子家里这样的大手笔,一时间目瞪口呆。紫衣喊爸妈,父亲母亲从堂屋里迎出来,四口人把礼物搬进家来。
安公子在小院中间站着,打量着周遭,心想,父母花大价钱给自己买的别墅,和紫衣父母住的这个小院,颇有几分相似,不过是,自己的房间是往上摞起来的,紫衣父母的房子是平铺开的。怪不得紫衣去自己的住处看了看,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欣喜呢,原因在这儿啊,自己的家让她有亲切感,不知道当时她自己有没有意识到。
大门开在院子的西南角,朝南,进门一个大大的迎门墙,是一幅“松鹤延年”的壁画,壁画前有一棵桂花树,被罩上了一张白色的大塑料布。转过迎门墙,看见房子东边的窗前,有两墩老石榴,每一墩都有五六个茶碗粗细的枝干。紫衣告诉安公子,东边那一棵是甜石榴,西边那一棵是酸石榴。看枝干,酸石榴比甜石榴茂盛得多。
厕所在东南角上,有一个棚子遮住了厕所门,棚子里靠墙摆放着一扎多长的小树枝,码得整整齐齐的。这些小树枝是紫衣父母散步的时候,从附近山坡河流间拾来截开的,平时烧水、引火,非常方便。紫衣父母都有退休工资,在老家这边住,生活成本低,能攒下不少钱,可以说生活得无忧无虑。
安公子进了堂屋。堂屋很大,原来是四间房子的造型,重新分成了三个房间,所以三个房间都显得很宽敞。紫衣父母住在西边,紫衣的房间在东边。在安公子的印象里,东为上,他不明白紫衣的父母为什么住在西边的房间,后来回到家,问起父亲,父亲说,哪间房子在上首是有讲究的,一般是大门对着上首。现在他不明白,但也没有问,毕竟自己第一次来,脾气性格都摸不清,还是少说为妙。
紫衣径直走到东边的房间里去。安公子坐在沙发上,稍稍有一点儿拘谨。紫衣母亲给安公子倒水、端水果,问安公子工作的情况,问安公子父母的情况等等。母亲爱说话,与人自来熟,父亲安静,在旁边听着。安公子一直作答,话匣子一旦打开,拘谨感很快就消失了。
饭菜倒也好准备,毕竟是过年,家里什么东西都有。安公子拿来了羊肉,紫衣想吃火锅,多简单。家里有鸳鸯火锅,有底料,有青菜和丸子等,需要动手的只是切切羊肉洗洗青菜。紫衣父亲去厨房切羊肉了,母亲开始聚集锅碗底料蔬菜等物。安公子起身插电、添水,像主人一般,比较起来,紫衣倒像成了外人。
就着火锅喝酒,没有什么不妥,只是父亲也给安公子倒上了。喝了酒怎么开车呢?紫衣看了看母亲,母亲看了看父亲,都没有说话。安公子也不能说什么。说自己开车回去吗?这不明摆着不识抬举嘛!未来的老丈人借酒留自己在家里过夜,自己巴不能呢,可不能说不喝。
紫衣说,“爸!阿城不能喝酒,他还得开车回去呢!”父亲说,“路这么远,开车得两三个小时,明天再回去不迟!反正都放假了,回去也没什么事。”老爷子开口,大家只有遵从,开始踏踏实实地喝酒、吃肉。
从一点到三点半,一直是满屋子的阳光,似乎看不到太阳移动。火锅热气腾腾,水汽把窗玻璃都打湿了。四个人开怀畅饮,酒渐渐多,酒劲慢慢上来,说话不再拘谨,慢慢地越来越像一家人了。
饭后,紫衣领着安公子出门。大街上没有人,虽然每一家都敞着门,家家静悄悄的。紫衣久不回家,有些“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样子,就是遇见人,都互相叫不上名字来,更别说串门喝茶那些事了,所以,紫衣直接领着安公子往山坡上去了。
山坡上荒草连天,有一大片一两米高的野草,不知道叫啥名字,叶子都枯死了,只有白色的梢儿,在蓝天的背景下,愈发洁白。岭上有几片地,种着一行一行的麦子。前两天下的雪化了,地里有些湿润,麦苗已经返青,渐渐透出勃勃的生机。安公子和紫衣脸颊都有些发热,父亲虽然让喝酒,但也没有让他们多喝,量刚刚好。他俩在田野天地间游走,慢慢地牵起手来。安公子借着酒劲,多次把紫衣搂到怀里来。紫衣偷偷看看周围,见没有人,也就不再挣脱。
半夜醒来,紫衣感觉有些荒诞,自己和安公子的初夜,居然在自己家里,在父母的授意下发生了,没有领不领证的纠结,自己以前顾虑的种种,烟云一般地消散了。安公子躺在自己身边,轻轻打着鼾。
安公子纯是故意的。越是在她家在她房间里、在她父母眼皮子底下,越是大胆,到底逼迫着紫衣从了他,似乎有了某种仰仗一般。其实在他的别墅,或者在她十九楼的家里,两个人都有机会住在一起的,他偏偏不,偏偏到自己老家来……这样想着,紫衣的脸持续热着,久久没有褪去。
2024年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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