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走进大本营的石板屋,背包一放,人一躺,想缓解一下疲惫。但是胸口发闷,后脑勺发胀,于是又爬起来走两步,没走两步又气喘。走走停停,手足无措,找不到最佳的最舒适的姿势。
简陋的石板房
晓欢靠着墙,身无可恋。小宇头痛发作的有些厉害,找了点药吃,我也蹭吃了几颗。赵老师换上了他的黑色棉服,以及黑色破拖鞋,开启散步模式,看背影,仿佛一枚慈祥的老大爷本爷。唯独军军,貌似还保留了一丝人气,晚饭时间她的胃口还很好!我是逼着自己吃了点东西。
组团晒太阳晚饭过后,拨云见日。天色尚早,百无聊赖,何以解忧,唯有拍照。在石头房前面的大石头上,我们凹了好多造型。头痛和拍照,嗯,好像后者比较重要。
由于凌晨三点多要起床登顶,20:30左右,该睡觉了。我们用登山杖撑着门,用背包抵着窗,石头房内顿时一片黑暗,摸黑各自进了睡袋。
这时,几滴雨打在屋顶,片刻,就听到了雨点噼里啪啦的声音,冷风从石缝里钻进来,阵阵凉意,明天会不会是好天气?我都不在意了,我更在意的,是今晚能不能睡着?
由于我查过攻略,很多人在这里都会高反的睡不着。于是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今晚是个不眠夜。我属于不发热体质,现在背部贴着木板,下身又雪血液循环不畅,全身冰凉,再加上头晕脑胀,精神亢奋,哎!果然睡不着!
但我没料到的是,十几分钟过后,我们右边传来了一阵鼾声,过了几秒钟,左边也传来了一阵鼾声。然后,左右两边此起彼伏,立体和声二重奏开始。
凭什么?!他们居然都睡着了!为什么无情的夜晚要将我抛弃!为什么无人与我度过这漫漫长夜!说好的共苦呢?说好的高反呢?你们说自己高反都是说着玩的吗?
于是我的不患苦而患不均的心态爆炸了。一边羡慕忌妒恨,一边骂自己没用,然后,急火攻心……想上厕所了。可是,外面那么冷,忍忍吧!
翻来覆去,长吁短叹。这时,我听到晓欢也在叹气,确认过都同是天涯失眠人后,我们坐上了同一艘友谊的小船,穿好衣服,系好鞋带,戴上头灯,相邀上厕所去。回来后衣服也懒得脱了,躺着睡袋里睁着眼睛躺。
不知道数了多少只羊,念了多少遍心经,腹诽了多少遍身边睡着的家伙……此时的身体已经很疲倦了,大脑还是以200码的速度狂速飙车,停不下来。糟糕,又想上厕所了,一看时间,晚上11点多了,外面的雨还是淅淅沥沥,哎,好冷,不想动!
此时,又听到了来自晓欢的叹气。这声叹气让仿佛身在孤岛的我,又碰见了一个活人,立马不感到孤单。晓欢说,她头痛的厉害。
高原反应,一般到达高海拔后,会延迟四五个小时,因为身体消耗从较低海拔就携带的氧气还需要一段时间。因此,如果只是短暂地停留在高海拔地区,比如坐车翻垭口,人们可能不会有太大反应。但是要过夜,对于平原地区人来说,确实是个挑战。
我给她找了芬必得片吃,据晓欢第二天描述,她吃下去好多了。我也趁此机会上了个厕所。再次躺下后,感觉好热,拉开睡袋拉链,开始深呼吸,数羊……
当我惊醒的时候,是在听到砰的一声门响之时。大概凌晨三点多,向导小蔡一把推开门,登山杖倒地了:“起床起床!吃饭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生顾虑。五个人弹簧般坐起来,拉开睡袋,抓起衣服一阵狂穿,管他穿正穿反,能穿上就行。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画面,真是年度最佳起床奖,专治起床拖延癌。
事后交流才知道,就我和晓欢折腾个大半夜,其他人很快睡着了。人跟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凌晨三点半的大本营,头灯照射到的脚下是一片泥泞,而抬头望天,星夜璀璨。简单吃完饭,装好热水,戴上头灯,头顶星空,出发。
向导小蔡说:谁走得慢就跟在我后面走。我想到体力不好的要尽量走前前面,于是立马识相地跟着向导为大家开路,但是这个策略在今天并不适用。
摸黑向大峰出发
一路无语,大家都专注于沉重的脚步和呼吸。我感觉到全身发冷,呼吸难受,于是停下来休息。谁知道后面的军军,晓欢,小宇,赵老师一个个地要超过我。你们不冷吗?“不冷。”你们不累吗?“还好。”
我又不平衡了。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太落后,我又跟着他们的步伐往前走,一定不能掉队了。一边走一边想,前方的人啊,你何时才停下来休息!
心跳越来越快,身体也越来越冷。有这么一瞬间,我有一个想法,按照向导和队员的速度,今天我可能登不了顶了。在一块大石头边,我停下来了。跟向导说我需要加羽绒服。
小蔡带着其他队员继续超越我往前走,我的内心不知道喊了多少次:“你们快回来,等等我!”好在,另一个压队的小胖向导停下来了,他说:“别着急,慢慢走,让他们走前面,你多喝点热水!”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和小胖向导相遇,你的话就是我的强心剂。
事实证明,有队员的鼓励是多么重要。我喝了热水,加了衣服,顿时感觉身上热乎起来。小胖向导和我落在了最后面,一边告诉我,别着急,调整呼吸,深呼吸。
我试着匀速地深呼吸,感觉身体和呼吸都要舒畅多了。爬了几个大台阶我还是需要休息一下,小胖向导也会跟着我停下来。我望着渐行渐远的队员,心里想着:不超过你们了,我在后面走,有人陪,想休息就休息,也挺好。
不久,在路上遇到了落单走的大叔。大叔说:“我跟你们走吧,前面的走太快了,跟不上,我只能跟着你们走了。”呦呵,大叔不仅被队员甩了,被向导也甩了,比我还惨哪,不过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路上,大叔说了无数次:“哎呀,你个姑娘也太快了,休息一下吧。”。呦,看来大叔比我要弱些,看在你更弱的份上,就跟着你一起休息吧。
有了大叔的陪伴,我的心理和生理都更加舒适了。人果然是群体动物,如果没有伙伴,一个人登顶,我一定会放弃。慢慢的,我的脚步越来愈轻盈,心情也越来越愉悦。
前方的大峰下的一个大平台上,大部队正在休息,我们跟他们会合了。此时,四周的山体还是灰黑一片,头顶天空的繁星已经散去,白云染上了晨曦,远处的山沟里云海涌动。
我们停下来休息,补充能量。清晨的天,变化太快,一分钟一个样。白云渐渐被染成金黄,大峰上的旗云聚成一顶大毡帽,群山列队般展现在眼前,等待着第一批登山者的检阅。
一览众山小。
向导又催着我们出发了。接下来,我们要迅速登顶。兴奋之情已经侵袭全身,我屁颠屁颠地和赵老师先出发了。
赵老师是个好老师,他虽然走在前面,但是走几步都会停下来等一下落后的我。为了登顶看日照金山,我已经打满了鸡血,不等走在后面的队员了!这时想到一句话:我本无心拔头筹,美景召我去战斗!
时间在6:40分,我和赵老师率先踏上了大峰顶。
放眼望去,山巅横卧。积年累月的冰川侵蚀,勾勒出群山的苍茫萧肃。山间云层翻涌,云海浩瀚处,一个红彤彤的圆球冉冉升起,曙光万丈,辉映四方。广阔天际间,幺妹峰如擎天碧玉,巍然屹立,虽值酷暑时节,依旧积玉堆琼。
雾笼云遮飘渺处,浑然浩气贯苍穹。
置身其中,你能体会“身在地狱,眼在天堂”,也能理解“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辛辛苦苦那么久,怎么能不发个朋友圈,提升一下逼格。然后,晓欢开始自拍视频,给他们班小孩子看:“孩子们,老师成功登上了5000多米的山峰,耶!你们如果学会坚持,一定也可以成功的,祝你们以后中考顺利……”
师生之情天地动容!军军不知道怎么回事,留下了动情的泪水。此时的小宇同志,和向导小蔡手拉着手,也登顶了。
我们在大峰顶,留下了匪夷所思的合照。
拍照走点心好吗好吧,给我摆好姿势咯!
由于要赶回四姑娘镇,因此停留片刻后,开始下撤。下撤途中,没有了艰难的呼吸,脚步都变的迅速。阳光已经照亮山谷,照亮了来时的路。没有想过,我们摸黑翻越的碎石路,原来那么漫长,那么波折诡谲。
大本营休整过后,我们的队伍,伴着高山流水,伴着高原牦牛,伴着绿草黄花,出发回四姑娘镇了。偶尔后面传来铃铛声音,我们站到一边让马匹先过;偶尔看到蓝天中苍鹰盘旋,思考一下它们是不是发现了动物的尸体。
走过一个个弯,下了一个个坡,队员们又开始沉默不语。还剩一半路程的时候,大家的脚已经酸了。我感觉我的两个脚拇指也磨起了泡,下山的路现在考验的不是体力,而是脚力了。
沉默,还是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阴云密布,山雨就要来临。骑马?不可能的,别想从我手里赚钱!那就只有埋头苦走,晓欢打了鸡血一样地在前路带节奏,赵老师紧跟其后。
路遇骑马下山的小宇
最后两里路,我拖着两只起水泡的脚,开启散步模式。向导们已经在终点等着我们归家。
回到熟悉的青年旅舍,雨还没有落下来。看着熟悉的事物,明明出发才是昨天,确像是过了很久。在青年旅舍里,我们要等着二峰团的人凯旋,然后休整一天,启程长穿毕。
出发前,我一直抱着大不了放弃的心态,认为自己不会成功。
路途中,呼吸难受的时候我在想:我为什么要来?睡不着的时候我会想:休闲游不是更好吗?吃不下饭的时候,我又开始思考一个徒步的终极问题:徒步意义是什么?
没有得出答案。
然而当我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已经买好了国庆去成都的机票,开启下一场——贡嘎环线之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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