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文革初期出生,在文革末期上小学。印象深刻的是那些莫名其妙的批判大会。
一年级上午的第三节课,老师让学生们都出去,在操场上围成一圈,蹲坐在操场上开会,说有区里的记者来照相。话筒立在圈子中间,发言人对着话筒,义愤填膺地念着稿子。发完言,振臂高呼喊口号,全场的人们,也跟着举起手臂喊。而我们这群新生,毫无反应。挂着相机的记者叔叔,跑到班主任孙老师跟前,我听见他说:“我不能拍,因为这些孩子们不举手喊口号,拍出来不好看呀。” 我们的班主任孙老师很是着急,做着示范动作,示意大家跟着一起喊。几次喊口号,我听明白批判的是一个叫“孔老二”的人,还有三字经,还有一句话:人之初,性本善,好像是错的。
批判会结束,放学回家。路上小朋友们叽叽喳喳。我问:“这个孔老二是谁呀?” 一位小朋友说:“孔老三的哥哥呗。” 我们天津人从小就有幽默细胞。
回到家,我满脑子的问题。父母说一定要记住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学问,学问,问很重要。等到爸爸下班了,我和爸爸说:“爸,孔老二是谁?我们今天批判他了,还有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我记住了。” 我父亲是一个对孩子非常有耐心的人,所以我很喜欢问爸爸问题,他从不厌烦我。爸爸笑,说:“孔老二,我小时候可是喊他孔圣人,他有名字,孔丘是他的名字。爸爸小时候上学,每天要向他的画像鞠躬行礼。” 爸爸做着鞠躬的样子。爸爸说:“ 爸爸上的是私塾,第一天学的就是这个《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 然后他郑重地说 :“ 但是,现在发现这一切都是错的。学校怎样教,你就怎样学,不然将来被批判的就是你了。” 噢,原来爸爸被教的是错的,我那一刻同情爸爸,也庆幸自己所学是对的。“可是爸爸,这个人多大了?”我问。爸爸回答:“孔圣人吗?他在两千多年前就去世了。” 我问:“去世是什么意思?死了?” 爸爸说:“对,但是作为礼貌,我们说去世。” 现在回想起来,父亲当年恐怕也是很为难的。本身是当时不受待见的“知识分子” “夹着尾巴”做人,面对好学好问的女儿,教她自我保护,不受世俗伤害才是重要的。
后来,学校里又开始批判“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我真是很糊涂了。我家住大院,住平房就怕️有老鼠,邻居家的大黑猫抓老鼠功不可没,难道不是好猫吗?用什么决定是好猫还是坏猫?颜色?吃的少?我很困惑,又不敢问,害怕被批判。被批判是很恐怖的事情:被批判的人,站在讲台上,左右手被旁边的人反架着高高的,头却被按得低低的,这就是颜面扫地呀。我一位同学的父亲就被批判了,我记得她那张总是不开心的脸。我从没嫌弃过她,心里很是同情,也庆幸我的爸爸没有被批判。
这些心里历程是我童年难以忘却的记忆。成人世界的规则影响着每一位儿童,社会安定,政治清明,不仅有温饱,思想也不受禁锢,是否应该是当今社会的发展趋势呢?我们这一代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希望不要传给下一代。中华民族加油!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