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者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公差到浙江，在浙西山区某地的长途汽车上，坐满了旅客。汽车穿行在青山绿水间，一路风景如画。有人在悄悄聊天，有人闭着眼打瞌睡，有人在欣赏窗外的美景。车后座忽然有人唱起歌来：

阿妹你走了，不声又不响，就像你来时一样。

阿哥被窝凉，泪水湿枕上，痴等东边的太阳。

梦里成双对，心里苦思量，我待你心如月亮。

有意寻你去，你却在哪里？可知我愁断了肠。

……

那歌词用三句长调反复歌唱，曲调幽怨绵长，沙哑的歌喉满含感情。我不由回头观望：那歌者是个中年汉子，半闭眼，右手半握右耳廓，左手指轻叩前座椅背打着拍子，上身微摇，自我陶醉在歌声里；他黧黑的方脸上，许久未刮理的胡子头发乱蓬蓬的，一身当地乡民打扮，衣上还有泥迹草痕，活脱脱一个刚从山林劳作而归的樵夫。他唱得那么投入，那么富有感情。也许他就是那个阿哥，阿妹突然如云般飘来又飘去，心里痛楚，万般不舍，现在要去寻觅情妹妹了。真希望他能如愿找到，携手同归。车里的人忍受着汽车的颠簸，发动机的噪声，听这情歌是一种别样的享受。我似乎很快记住了旋律和歌词，告诉自己到旅社要把它记下来。

但是经过半天的忙碌，找旅馆安顿下来，拿出本子和笔，却又想不起来。只大略记住了几句歌词，曲调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呵呵，到民间去采风、改编，不是我这音乐门外汉所能胜任的。可以假设，今天的事倘若被西部歌王王洛宾碰到，经过他妙手改编，也许一首传世的情歌就此诞生呢。

随着时光流逝，只有那歌者自然而略带野性的山民形象，在我脑海里永久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