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桌……”
我母亲把她的咖啡杯放在了那一层透明的玻璃上,来给我演示它的功能。“看见没有?”
“你客厅里有个棺材。”我没法把这个想法弄走。
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穿着凉鞋的双脚支在那层玻璃上。“我知道啊,宝贝,这是我选的。”
我用手抱住头。“你就是去找费德曼医生去做了一次检查而已。你知道他说的什么:只要你定期坚持吃你的血压调节药,你根本没有理由活得比我们任何一个要短。”
她耸了耸肩,“到时候你就少了一件要料理的事了呀。”
“哦,我的上帝!这是因为科林之前提到了那个新的护理中心吗?因为我发誓他就是觉得你可能——”
“宝贝,你先冷静一下。我不打算很快就上西天呢,我就是想要个桌子在客厅里,我喜欢这个木头的颜色。我在网上看到肯塔基州有个男的在做这个。”
信在棺材旁边平躺下来。“姥姥,你可以在里面睡觉,”她建议道。“就像吸血鬼德古拉一样。”
“你得承认,这个做功真的绝了。”我母亲说
确实在很多方面都如她所说。桃花心木选的相当考究,光亮的如同一片水波不兴的棕色海洋。接合点和倒角的地方精致明确,合页亮如灯塔。
“买的真的超值呢,”我母亲加了一句。
“求求你别告诉我你买了一个被用过的。”
我母亲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信。“你妈妈需要放松一下。”好多年了,我母亲一直在变着法的告诉我这一句话。但是我忘不了上次让自己完全放松的时候,我差点直接裂开碎掉。
我母亲和信一起趴到地板上,两个都起用力拽着扶灵者握的黄铜把手。她们留着金发的两颗头——妈妈的是染的,信则是天生白金色——挨的太近以至于我无法分辨出谁是谁。她们马拉车式的运动勉强让棺材向着她们移了几英寸。我望着遗留在地毯上的印痕,然后努力用我的鞋帮把它弄平整。
科林和我比大部分人要幸运。我们很年轻就结了婚,但是我们到如今依旧是夫妇——尽管这一路下来我们也遇到了一些比较大的阻碍。
不过这里面也有一种思维在起作用。当科林看我的时候,我知道他没有看到那个因为怀孕长了十英镑的我,或者那个已然有了一根根灰发的我。他看到的我皮肤紧凑光滑,长发垂在后背上,我的身材如同一名大学生。他记住的我永远在最美好的年华,因为——他时常这样对我说——我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事物。
当我们偶尔和他的同事们——就是那些有美女老婆的——聚餐的时候,我总会觉得自己能够和科林这样的人在一起实在是幸运。他会把手放在我的背上,尽管它并不像那些姑娘们的后背那样瘦也没有晒成美丽的金色。他骄傲地介绍我:“这是我爱人,”他说。我会微笑,因为这就是我想成为的所有。
“妈妈。”
又开始下雨了。公路在雨雾中朦朦胧胧看得不甚清晰,而且我开起车来也一直不很有信心。“嘘,我得集中注意力。”
“可是妈咪,”她还在说,“这真的超级超级重要。”
“现在超级超级重要的是让我们能不出车祸的把你弄到芭蕾教室。”
信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踢我的椅子。“可是我没带芭蕾的衣服,”她说。
我拐到路边停车,转过头去看她。“你没带?”
“没有,我不知道我们要从姥姥家直接去上芭蕾。”
我感到脖子发烫。我们离舞蹈中心只剩下两英里的路了。“我的天哪信,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
她的眼睛里一下子充满了泪水。“我现在才知道我们是要去上芭蕾。”
我用力抓住方向盘。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和信生气,还是和该死的下雨天生气,还是和我母亲生气,还是和食品店里的那些自动喷头生气,总之以上的一切都毁了我这一天。“我们每周三吃午饭后都去上芭蕾!”
我开到大路上掉了头,忽视着心里那个说我对信态度太不好了,她才七岁的小声音。信开始边哭边喊:“我不要回家!我要去上芭蕾!”
“我们不是回家,”我咬着牙说,“我们就是去拿你的衣服,然后再去上课。”我们会迟到二十分钟。我想象着其他的母亲,看着我着急忙慌地把信送到一堂已经开始的课门口。她们就是那些能在这种发大水一样的天气里把孩子按时送到兴趣班的母亲,那些随随便便就能够做个好家长的母亲。
我们住在一栋老农舍里,有森林在一边和一座石头墙在另一边给我们做围墙。我们的七英亩房产大部分是房子后面包围着的树林,房子本身离公路足够近以至于晚上过路的汽车前灯会像灯塔的光一样扫过屋里的床面。农舍本身则充满了依旧能够吸引我的反差美:快塌了的门廊安了一对崭新的佩拉玻璃窗,爪足的浴缸配了一个淋浴按摩机,还有科林和我。汽车下了一个缓坡,车道在靠近公路和靠近房子的两头又扬了起来。我们拐到门口时,信惊喜地倒吸一口气:“爸爸回家了!我想看他!”
我也想,不过我又什么时候不想呢。他无疑是搭了一班更早的飞机好能在去公司之前回家吃午饭。我想到那些已经开进舞蹈中心的停车场的其他母亲们,突然感觉晚二十分钟到真的完全值了。“我们先去和爸爸打招呼。然后你去拿你的衣服我们好走。”
信像个做最后冲刺的马拉松运动员一样冲进家门。“爸爸!”她叫道,但是厨房或客厅里并没有人,只有科林的公文包整齐地摆在桌子中央宣告着他的归来。我听到旧水管里有水流的声音。“他在洗澡,”我说,信立马就往楼上跑去。
“等下!”我冲她喊道。我保证科林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就是信在他赤身裸体站在卧室里的时候突然冲进来。我追着她跑过去,勉强在她拧门把手之前跑到主卧门口。“让我先进去。”
科林站在床边,在往腰上系浴巾。看到我站在门口他一下子呆住了。“嗨,”我说着投入他的怀抱,“惊不惊喜?”
我转过去向信点点头,头顶抵着科林的下巴,他的手臂松松地环着我的腰。“进来吧,爸爸可以了。”
“爸爸!”她大叫道,直冲着科林的腰间撞过去,让他在抱着我的同时不得不低下身。这之前总是让我们想笑。
“嗨,宝贝,”他说,但是他的视线越过信的头顶,反复看向门口仿佛觉得那里还站着一个孩子一样。蒸汽从关上的浴室门里滚滚涌出。
“我们可以给她放个动画,”我小声说,靠近他。“当然了,这是说如果你想找个人为你刷背的话。”
科林没有回答,反而有点尴尬地把信抱住他的胳膊松开,“亲爱的,也许你应该——”
“应该干什么?”
我们都转过头向着浴室里传出来的声音。门开了,露出一个身上还在滴着水珠的女人,半围在浴巾里,她明显以为科林刚才是在对他说话。“哦,天哪,”她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转身躲回浴室里紧关上了门。
我看到信跑出房间,看到科林跑出去追她,听到浴室里的淋浴喷头被关掉。我感到膝关节弯曲,一下子跌坐在床上,在科林去兰达斯特时为我买的那个印了圆环图案的被子上,我记起卖给他的那个女人当时告诉她没有起点和终点的圆环象征了一桩完美的婚姻。
我把头埋在手里,默默地想,天哪,它又发生了。
Hi,这里是Larion,《信》(keeping faith)是美国知名女作家朱迪·皮考特的作品,目前没有中文译本,以上是我对它的部分翻译。这本书讲述了爱与失去,脆弱与坚强,现实与奇迹,真的是一本读了绝不会后悔的书。我自己非常喜欢这本书,希望能够以最自然的文字将它展现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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