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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从文自传》读后摘记

104、《从文自传》读后摘记

作者: 黎叔笔记 | 来源:发表于2020-11-10 06:38 被阅读0次

    我提到坦率,提到真诚,因为我们不把话藏在心里,我们之间自然会出现分歧,我们对不少的问题都有不同的看法。可是我要承认我们有过辩论,却不曾有争论,我们辩是非,并不争胜负。

    这事实应当大书、特书,让人们知道中国一位大作家、一位高级知识分子就是在这种条件下工作。尽管他说“那能支持多久”,可是他在信中谈起他的工作,劲头还是很大。他是能够支持下去的。

    离开私塾转入新式小学时,我学的总是学校以外的。到我出外自食其力时,我又不曾在职务上学好过什么。二十年后我“不安于当前事务,却倾心于现世光色,对于一切成例与观念皆十分怀疑,却常常为人生远景而凝眸”,这分性格的形成,便应当溯源于小时在私塾中逃学习惯。

    总而言之,这样玩一次,就只一次,也似乎比读半年书还有益处。若把一本好书同这种好地方尽我拣选一种,直到如今我还觉得不必看这本弄虚作伪千篇一律用文字写成的小书,却应当去读那本色香俱备内容充实用人事写成的大书。

    因为空暇的时间仍然很多,恰恰那亲戚家中有两大箱商务印行的《说部丛书》,这些书便轮流做了我最好的朋友。我记得狄更斯的《冰雪姻缘》《滑稽外史》《贼史》这三部书,反复约占去了我两个月的时间。我欢喜这种书,因为他告给我的正是我所要明白的。他不像别的书尽说道理,他只记下一些生活现象。即或书中包含的还是一种很陈腐的道理,但作者却有本领把道理包含在现象中。我就是个不想明白道理却永远为现象所倾心的人。我看一切,却并不把那个社会价值搀加进去估定我的爱憎。我不愿问价钱多少来为百物做一个好坏批评,却愿意考查它在我官觉上使我愉快不愉快的分量。我永远不厌倦的是“看”一切。

    不仅如此,某一时还把保皇党辜鸿铭老先生也请去讲学。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次讲演,辜先生穿了件缃色小袖绸袍,戴了顶青缎子加珊瑚顶瓜皮小帽,系了根深蓝色腰带。最引人注意的是背后还拖了一条细小焦黄的辫子。老先生一上堂,满座学生即哄堂大笑。辜先生却从容不迫地说,你们不用笑我这条小小尾巴,我留下这并不重要,剪下它极容易。至于你们精神上那根辫子,据我看,想去掉可很不容易!

    因此只有少数人继续发笑,多数可就沉默了。这句话给我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从中国近五十年社会发展来看看,使我们明白近年考,对于工作的长远意义先是反映到“学习方法”上,然后是反映到“工作态度”上,永远坚持从学习去克服困难,也永远不断更改工作方法,用一种试探性态度求取进展。在任何情形下,从不因对于自己工作的停顿或更改而灰心丧气,对于人的愚行和偏执狂就感到绝望。也因此,我始终认为,做一个作家,值得尊重的地方,不应当在他官职的大而多,实在应当看他的作品对于人类进步、世界和平有没有真正的贡献。

    我的工作就是研究这四千年来丝绸上花纹的发展。因为研究丝绸的关系,也同时使我研究起中国的服饰基本图案。最近已出版了一个集子,将来很可能会另外出些不同问题的专书。我今年已七十八岁了,在我兴趣与精力集中下,若是健康情形还好,在新条件下我至少可望还工作五六年。

    另外朱洪武第十七太子在山东的陵墓,大家以为是明朝初年的,其实也并不全是,我们搞服装的从大量殉葬泥俑就知道,当差的服装多半还照元朝的官服,牵马人的服装又是照宋朝的官服。原因是中国历来各朝代常将前一朝代最高贵品级的服饰,规定为本朝最低贱人的服饰,表示对于前一朝代的凌辱。又如北朝在洛阳建都,力求华化,帝王也戴“漆纱笼冠”,一直沿用下来,但到了唐朝,漆纱笼冠都是较低品级的官吏服用。这就是我说的,我虽“不懂政治”,但这些涉及政治的问题,却不能不懂一点儿(幸好只懂得这么一点点,要懂得稍多,这时我也许不会到这里来谈话了)。

    到了文章有了点儿出路,人家说我有什么“天才”,其实,我文化是最低级的,我是最不相信“天才”的,学音乐或者什么别的也许有,搞文学的,不靠什么天才,至少我是毫无“天才”,主要是耐心耐烦,改来改去,磨来磨去。我文章大概发表了不少,但文字成熟得很晚,直到一九二九年后才比较成熟,比较通顺。一九三年到一九三五年,这几年写得比较顺利。有人不是骂我是“多产作家”吗?那时,要解决生活问题,有时不得已,不是好现象。

    这些事件给我留下那么一个总印象,这个世界是在“动”中,地球在“动”,人心也在“动”,并非固定不移,一切必然向合理前进发展。衙门里的官,庙宇中的菩萨,以至于私塾中竖起焦黄胡子狠狠用楠竹板子打小学生屁股的老师,行为意图都是努力在维持那个“常”,照他们说是“纲常”,万古不废的社会制度和人的关系,可是照例维持不住。历史在发展,人的思想情感在发展,一切还是要“动”和“变”。

    过日子永远是这么空虚、无聊。日常行为都和果哥里作品中人物一样,如漫画一般,甚至于身体形象也都如漫画一般局部夸张。这些人都读过不少书,有的在辛亥时还算是维新派,文的多是拔贡举人,武的多毕业于保定军校,或湖南弁备学校。腐化下来,却简直和清末旧官僚差不多,似乎从没思索过如何活下来才像个人,全部人生哲学竟像只是一个“混”一字。跟着老师长混,“有饭大家吃”,此外一切废话。

    其次是读书日杂,和生活经验相互印证机会也益多,因此也深一层明白一个文学作品,三几千字能够给人一种深刻难忘印象,必然是既会写人又能叙事,并画出适当背景。

    到我自己能独立动手写一个短篇时,最大的注意力,即是求明白作品给读者的综合效果,文字风格、作品组织结构和思想表现三者综合形成的效果。

    相形之下,我的工作实在是已落后了一大截。过去一点儿习作上的成就,又显得太渺小不足道。只能用古人几句话自解:“日月既出,天下大明,爝火可熄。”(“清风兴,群阴伏;日月出,爝火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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