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他大笑一声,真是好啊,他感到脑袋里嗡嗡作响,隐隐约约有人声,眼前发白,太阳穴更是发痛。
人生鼎沸,一时有些远了,又突然近了,慢慢的安静下来。于是发现,他还站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福安小心翼翼地问道,爷,你看,兰若姑娘该以什么名分下葬?
他终于回过神来,冷哼一声,贱人!拿去喂狗吃了,就喂给雪音!言毕转身就走,看也不看一眼。
福安不敢追问,心中不忍,然亦不可忤逆赵王,眼泪一转说不得就要落下来,连忙忍住,一面整理兰若的衣物,一面小声抽泣道,姑娘好走,老奴得罪了,爷这一回有些生气,还望你在阴间对担待着他些,每年老奴给你多烧些纸钱,你就安心去吧!他用手帕小心擦掉兰若脸上污渍,死去不多时,触手还未完全僵硬,然而也开始泛青了。他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道姑娘好走!说着,小厮拉来马车,他们把兰若平放进去,帘幕放下来,露出一双脚。直挺挺地躺着,随车厢颠簸一晃一晃。
福安不忍再看,只听见野兽嘶吼,血腥味渐渐淡了,大嚼特嚼的声音远了。
爷,都办好了。福安进屋回报道。
赵王身子隐藏在帷幕的阴影里,看不太真切。福安亦连眉顺目,不在言语。
许久赵王开口道,没了?
福安回到,老奴都看着办妥了。
混账,赵王突然一脚踹在福安胸口,道叫你办这个事也要磨蹭半天,王府养你们都是做什么的!福安吃痛,一口气噎在喉咙险些提不上来,眼冒金星,心下明白赵王只是出气,于是不再说话,只跪在那里。有小厮探头探脑,福安连忙使眼色,小厮退下,隐约看到人影来来去去,怕是出了什么急事。眼下这班光景,福安不好开口,纵然焦急万分也无可奈何。
赵王眼泪突然流下来,说道她怪我抱走了茹敏,如果不叫茹敏入宫伴读,日后又怎么是志敏的对手?芷元心性狭小恶毒,我又怎么不能给她找个退路,我也是在刀尖上走的人,保不准皇兄哪天不高兴立时就人头落地,到时候这一屋子家眷怎么办?我都是为了她想,真是……贱人!白瞎了我的一片好心!说着,赵王眼中凶光毕现,我是当今圣上从弟,天潢贵胄,一个贱人也胆敢兴风作浪!你不是走的潇洒吗?我让你看看潇不潇洒。来人,把别院婢女小厮一并抓起来!都喂了狗去,让他们给贱人送葬!
听到来人,立马有小厮呼啦啦涌进来,被屋里氛围吓了一大跳,囫囵说不转话来,只一个劲重复着狗没了,狗没了。
你说清楚!怎么回事!福安喝道,瞥见赵王一个踉跄扶着墙。
旁边一个小厮插嘴道,玄禾要啃人腿,雪音不让,玄禾突然发起了疯,把雪音咬死了。
赵王突然瞪大了眼睛,立时就要两腿一蹬昏过去,抓住桌子勉力撑着,手掌发白,浑身剧烈抖动着,终于不堪重负,毛笔,砚台,书册倒了一地,昏死过去。
快,快,叫阆中来!你快进宫找皇上,传太医,爷怕是有性命之虞!
那小厮有些呆住了,福安厉声道,快去!王爷有事拿你是问!
小厮连滚带爬地去了。福安一面指挥把赵王扶到踏上,一面掐赵王人中虎口,不多时,赵王悠悠醒转,更是面如金纸,嘴唇不住翕动,却说不出话来,死死攥着福安的手。福安会意,低头只听见赵王道“兰若……兰若……”眼中满是渴求,就像小时候被老皇帝罚,或者想要什么东西一样,也是这样看着他,可怜巴巴攥着他的手。
福安心中一阵苦涩,兰若又去哪里寻得。眼见着赵王神智已然不清醒,骗他道兰若在外面,过一会来照顾你。
赵王缓缓闭上眼,仿佛脱力之极。
她……这是她吗?赵王颤抖着伸出双手,又突然缩回去,她已经恨我之极,想来在阴间也咒我千百回了,还是让她好生歇着吧。放在第三个架子上罢!
这是老奴找全了的,所幸健全,还是火化了来的方便。
她……还好吧?赵王小心翼翼问道。
福安停了停,决心说实话,道四肢还算健全,就是整个人不成样子,老奴侍奉清洗干净了,看着有些难受,于是做主火化了。
赵王闭上眼,半晌,道辛苦你了,若多有不对之处还望见谅,我真的……真的……说着,又说不出话来。
福安道人走茶凉,爷也该看开些,姑娘都已经走了。对了,别院管家还在外面候着,求王爷饶一众人等一命。
赵王一下没忍住,咳了半天,福安见状忙到来一杯茶,赵王摆摆手,道我……咳咳,忘了这件事,咳咳,把他们都放了吧,咳咳,你同我咳咳,一起去看看。
福安领命差人准备轿子去了,赵王问道你说她……会不会给我留下只言片语?会不会把所有东西都带走了?说着,摩挲着玉佩,光影交叠,散发出清冷润泽之光。
福安说道,姑娘不是无情之人,王爷去了便知。
她不是无情之人啊!赵王叹道,看来我是了。也罢,好歹最后一次在你面前晃荡一回,以后再也不来烦你啦!
福安抬头,透过玉佩,赵王眼光似是投向不知名的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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