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找了个最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个青菜、烧鸡、两碗面,又叫了一小壶“烧春”,何凌云还帮胡绥绥点了一个蔗浆。二人奔走了一天,只觉得菜肴美味,便风卷残云一般,将饭菜吃了个精光。店里的客人都衣着鲜艳,在那里细嚼慢咽的,见二人跟乞丐一般,均十分不屑。二人见来往的客人皆是有身份的人,也不以为意,吃后便打算离开了。
掌柜走了上来,问道:“二位,这菜可合口味?”何凌云点点头,道:“味道鲜美,我第一次吃到这样好吃的菜。”掌柜点点头,道:“二位便结账吧,总共二十两纹银。”何凌云一听,眼睛睁得跟银盏一样大:“什么!你想讹诈我们吧?”掌柜一脸看不起二人的表情:“客官,我们店公平买卖,每桌菜最便宜的便是二十两。”说毕一指,何凌云见柜台下边贴有告示:二十两纹银起桌,概不赊欠。贴的纸张已经泛黄,显得已贴了很长时间。
何凌云对胡绥绥道:“胡徒儿,既然这里规矩如此,你便给这掌柜钱吧。”胡绥绥面有难色,道:“师父,我们一路来,在襄城还有二十余两银子,可是经过几天的吃住,现在只余十六两了。”
掌柜听在耳里,打了个哈哈,道:“二位莫急,一会叫朋友来帮忙结账便是。”说毕便去招呼其他客人了。何凌云内心着急,说道:“古人道一钱难倒英雄汉,诚不欺我!”二人干坐了一会,何凌云无可奈何道:“如今我只好把李春风所赠的玉佩拿来抵押了,待有钱再来赎回。”胡绥绥早有此想法,只是想到玉佩为李春风相赠,她不敢作主,没说出来。
何凌云招了招手,掌柜便屁颠屁颠过来,道:“客官,可有钱了?”何凌云双手捧出玉佩,道:“掌柜,实在抱歉,我在上东京本认识一姑娘,但一直找不到她家。嗱,她赠我一块玉佩,便抵押在这里,待我过几天有钱了,再来赎回。你要……保管好……”说毕只觉内心难过。掌柜接过玉佩,大惊道:“你……你真是……小姐的朋友?”何凌云点点头,便把偶遇李春风之事简单说了出来。
掌柜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点头哈腰道:“公子请恕小人有眼无珠,我家……小……小姐若怪罪下来,还望公子饶在下一条贱命!”说毕哀求连连,几欲下跪。何凌云见掌柜脸色不象假装的,便点点头道:“掌柜请放心,在下一定保你性命。”掌柜又抹了一把汗,道:“公子,赠你玉佩之人,是我家小姐,这个臻鼎居便是她……大哥开的。”何凌云与胡绥绥对视一眼,心道:“原来如此。”
掌柜又道:“公子,你们凭此玉佩,可在这臻鼎居任吃任住,我们不收一厘钱。”何凌云心念一动,问道:“掌柜的,那这里面可有房间暂住?”掌柜看了一眼何凌云,心道:“你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无奈应道:“房间倒还有,只是……唉,罢了,便让你们住吧。”
说罢,掌柜叫了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过来,道:“李哥,麻烦带这两位去天字一号房间。”管家见二人年纪轻轻且穿着普通,更不是权贵之人,竟能住得起天字一号房,不禁迟疑了一下。掌柜看着何凌云,何凌云便再次拿出李春风所赚玉牌,出示给管家看。管家一见玉牌,脸色变得十分尊重,拱手作揖道:“二位,请随我来。”
臻鼎居是一个两层楼的饭馆,三人从饭馆的侧门进入到一个院子里,院子里的花草皆已叶子凋零,但有假山亭台,看得出十分大气,小路用白色石子铺成,显得高雅大方。三人复走了一阵,何凌云道:“看不出这院子竟恁大,走路也走了这么许久。”见前面有一排小山挡住去路,何凌云心道:“这岂不是没路了?”不料李大叔七拐八绕的,三人到了假山面前,发现小路竟从小山之间穿过,一个小山侧面凸出,呈凸形,另外一个小山侧面成凹形,小路成之字穿过,远远望去便如没有路一般,二人皆叹设计之巧妙。
三人穿过小山后,何凌云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只见眼前又是一个院子,这个院子里没有小路,没有花和树,也没有假山,只是铺满了拇指大小的石头,走起来沙沙作响。二人走了十余丈,便到了臻鼎馆。臻鼎馆不大,一层也就十丈见方,东边的楼梯可上二、三、四楼,并且楼梯是开放式的,敞露在外面。西面有一条楼梯从一楼直达五楼,还专门建有楼梯通道,外面看不到楼梯里有人走动的情况,隐蔽不少。何凌云与胡绥绥对望了一眼,不知道这栋楼为何修得这么神秘。
李大叔带二人到了楼上,道:“这一层楼有饭厅、客厅,还有三个卧室,东边那个卧室小……小姐偶尔会来住,余下两个卧室给你们住吧。二位想吃饭时只需在东边楼梯处悬挂灯笼,我等便会安排。”说毕也没有进房间,便慢慢由楼梯下去了。何凌云见李大叔上楼脸不红气不喘,脚步平稳,知是习武之人,心中虽有疑团,但却不便询问,当下谢过李大叔,与胡绥绥进入了天字一号房。
天字一号房进入后,是一个饭厅,再进入则是宽阔的客厅。二人只觉一阵异香扑面而来,仔细看看,发现房间竟是檀木家具,便连地板也是上等檀木铺成。胡绥绥道:“师父,你的李春风妹妹家里可真阔绰,能建五层高的楼,家具既高档又精致,比那个赤松门可强不止百倍了!”何凌云见东面房间紧闭,北面与南面各有一个房间开着门,便进入南面的房间。
突然听到隔壁胡绥绥大喊道:“师父,快来!”何凌云连忙跑了过去,到臻鼎馆北面是一个更大的院子,院子宽度虽然只有十余丈,纵深却有三十余丈,院子最北边筑有围墙,墙外便是渭水河了。其时恰是枯水期,渭水并没有多少水。院子东西两侧的围墙外,各有一个十余丈宽的空地,从地面的颜色看,也铺满了拇指大小的石头。何凌云每个地方看了一下,西边楼梯往西望,是苍凉的山脉。二人到南边的窗子探头望去,可以望到上东京的一角。何凌云略一沉吟,道:“看来还是这东边的房间最好,从这边望去,可能可以望到大雁塔,还有皇宫呢。”
二人看了看天色,大概中酉时分,便在客厅里坐了下来。胡绥绥笑道:“师父,你可以去焗几只烧鸡来吃了。”何凌云知道胡绥绥取笑自己,佯怒道:“好呀,取笑起我来了,我便将你焗来吃!”说毕便起身,伸手去挠胡绥绥痒痒,胡绥绥大惊,道:“师父,我们二人同处一室,你便想轻薄于我么?”
何凌云本来也没打算动手动脚,伸出去的手便停在空中,强应道:“便是轻薄你,又能怎样?”胡绥绥摇摇头道:“师父,你还是等李春风姐姐回来,轻薄她吧。”何凌云看看关闭的门,心想:“要是李春风也在这里,便更热闹了。”胡绥绥见何凌云不说话,不满道:“师父,你又在想她了?”何凌云道:“我们便在此处居住,直到她回来,可好?”胡绥绥心里想,这住一天便要五十两银子,虽然说不用给钱,但若要住到李春风回来,恐怕会影响到臻鼎馆的生意了。但她素来乖巧,便道:“师父愿意住,我便陪师父住。”
其时已是十二月十二,暮色霭霭,房间一点一点暗了下去,月亮渐渐升了起来。胡绥绥与何凌云去到南面的窗口,问道:“师父,你觉得这上东京的夜色如何?”
那时候一般人家的房子都是两层楼高,何凌云从五楼望去,只觉得视野开阔,万家灯火犹如繁星一般,在夜色中明亮闪耀着。但想到傍晚两人还在挨饿受冻的情景,不禁说道:“其实这上东京的夜色,还是富人的夜色。穷人哪有什么夜色可看,柴火油盐会把夜色吞没掉。”
胡绥绥见何凌云说的动情,便道:“师父,我们看过三山村的夜色,看过杨枝镇的夜色,也看过襄城的夜色,不过象上东京这样灯火明亮却宽阔大气的夜色,还是第一次见呢。”
何凌云心有所动,喃喃说道:“灯火明亮……宽阔大气……我那时候考乡贡所作的诗,便有点偏了。出门在外,只有落魄时才容易想起家里的妻与子,其实与月亮圆或缺无关,我写的还是有点生硬。”胡绥绥见说,便接着道:“师父,你说的对,不管月圆月缺,上东京始终灯火阑珊,甚至美女如云呢。人吃饱喝足,便不容易挂记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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