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上）

      农历腊月二十三，杀猪敬灶神的日子，也是过年大幕开启的日子。

      冬季的寒风吹吹停停两个多月了，村庄里的小路上扬着尘土，挑水的村人担着水缓缓走过，两只铁皮水桶随着挑水人的步履轻轻摇颤，水滴不断从桶上掉下来，打散在地上，还没等渗进土里就结冰了，在白色的路面上留下一串串均匀的冰痕。

        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了，学校已经放了寒假，小孩子们很庆幸自己不用摸黑起床去上学，可以在这样的清早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在热炕上烙烙他们可能起了冻疮的小手小脚。离家在外的人也陆陆续续赶回村里，和家人团聚一起过年来了。

       在这样的季节，家禽家畜也都怕冷少动，牛圈的门窗上挂了厚厚的帘子，羊挤在一起取暖，鸡站在架上不愿意跳到冰冷的地面上，兔子钻进窝里还没有出来。猪躺在猪窑里的一堆细土上，窑外有一方围了土墙的空地供它活动，但它现在不想出来，它不知道为什么昨晚伙食停了，更不知道今天是它最不幸的一天。

       杀猪是年关上的重头戏，是农人辛劳一年的一项收获。过年杀不杀猪在当年开春就计划好了，家主人到集市上买来猪娃，或者卖自家猪娃地时候，把最肯吃食的猪娃留下，夏天喂青草，冬天喂粮食，悉心喂养一年，在腊月二十三，敬灶神这一天宰杀。这是最好的敬神仪式，隆重慷慨，灶神见了会发自内心地高兴，会更加不余遗力地保佑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这一天，一家人都早早起床，挑水的挑水，扫院子的扫院子，灶房里也早早亮起灯，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家里的男人们在院子里搬东西，做宰猪的准备。

       摆两个长条板凳，抬来几块木板压在上面，搭一个平整的宰杀台，在台子的一角栽一根结实的木桩，若是木桩没有分开的枝杈，就在上面钉一只长钉子，用来吊挂宰杀后的猪。

       到村里借来烫猪毛的大铁锅，也在台子一旁安置妥当。那铁锅是很大的，够一整头猪躺进去。那铁锅也是少有的，全村两口三口，如果去晚了就被别的家借走了。如果大铁锅没借到，就得在地上挖一个大坑，用隔水的塑料布铺在坑里，到时候把水灌进坑里，也能把猪毛烫掉。

       除了家里人，杀猪这天还要请来邻居朋友帮忙，如果家里没有人会杀，捉刀手也是要请的。邻友陆续来到家里，一起忙里忙外，时不时停下脚来商讨，跟给自己家干活一样用心，共同商计着怎样把事办好。来来往往密集的脚步声传到猪窑，猪听了焦躁不安起来，在猪圈里急促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用鼻子贴在土墙上闻一闻，拱一拱，似乎是想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嗅出一点蛛丝马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