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我一直没和你说过(一)

妈妈，首先我要和你说句“对不起”。

下午在包水饺的时候，你特别惊喜地看着我：“呦，你也会包啊！”

我沉默了三秒钟，然后抬头看着你带笑的脸，非常冷漠地吐出几个字：“那也不是你教的。”

我清楚地看到你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你说不出话。

我当然知道这句话会伤害到你，所以我思考了三秒。

但我最后还是说了。不是为了报复或者我的任性，而是，我就想清楚地告诉你，我对于你的埋怨。

有句话我一直没和你说过(一)

你大概是太久没有和我生活在一起了吧，这些年我掌握了什么技能，我受到过什么样的伤害，我爱过谁我恨过谁，这些你统统不知道。

你沉默了一会，言辞之间有些局促：“那你会就行了啊。”

我其实是能很清晰地触摸到你的小心翼翼，你怕我因为“成长”这回事再和你吵。我鼻子酸了一下，和你说：“那不一样的。”

你当然怕这成为我的另一个心结，极力想找事例证明这没什么：“你看你妹妹，在学校就学，不用非要家长教的。”

我又固执地重复了一遍：“那不一样的。”

说给你听，也说给我自己听。

妈妈，那不一样的。你以为，我在意的就只是这一件事情吗？

有句话我一直没和你说过(一)

高中时班主任说：“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你是第一次做儿女，他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第一次哪有不犯错的时候？你又何必因为他们一时的陪伴缺失而耿耿于怀呢？”

我当时坐在座位上，北方七月份，上午十点钟的阳光非常明媚。我记得自己在当天的日记里写下：如果，从来就没有陪伴可言呢？

妈妈，我多希望，每一次，在我人生之中堪称丰碑的时刻，站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我希望我在幼儿园跳舞的时候，台下注视的眼睛有一双是你；我希望小学家长会的时候，接受别人对我的赞赏的是你，而不是我所谓的“七大姑八大姨”；我希望初中我拿到奖学金的时候，拥抱我的是你；我希望高中每一次考试过后，和我分析成绩的是你。

我希望教会我生存技能的是你，我希望教会我如何爱、如何接受被爱的人是你，我希望为我做饭的是你，我希望陪我买新衣服的是你，我希望大学收到快递，你会和我说是你买给我的。

我没在你身上得到足够的优待，以至于在亲情上的缺失，我寄希望于爱情给我补偿，那年我太容易就喜欢了一个人。

可我居然蠢到遗忘，我是一个几乎没被结结实实爱过的人，我又如何知道怎么去爱别人？

有句话我一直没和你说过(一)

我那种感情，至今想起仍是觉得太过用力和炽烈的，没有任何技巧，坚硬而横冲直撞，根本不顾、也不懂会不会将别人吓跑。

没意外的，我在这段感情上耗费了太多时间和精力，我彻彻底底地付出了我的诚挚，我折堕了我的自尊，我受到了从未见识过的黑暗，以至于在它结束后，我变成了一个爱无能患者。

而这些，妈妈，我都没机会和你说过。

大学宿舍里，她们都会经常和妈妈开视频、打电话，撒娇也好，说自己的日常也好，就连吵架都从来不是真吵。像我，就极少有这样的时刻。有一个舍友和我说，她和她妈妈就像是朋友，像是那种最好的闺蜜，有什么事她们都会一起交流。

我当时对她笑了笑：“真的呀？好棒！”

其实我没说出的那句是：我好羡慕你啊！

真好，不像我，有什么事情第一反应都是“我该怎么办”，而不是“爸爸妈妈我应该怎么办啊”；这些年我获得的那一点点智慧，获得的所有生存技能，都是以自己头破血流作为代价，和世界交换来的。

没人教我。

有句话我一直没和你说过(一)

妈妈，你一直不知道，我和你坐在一起吃饭都觉得别扭吧。即使这句话说出来真的很伤人——我不习惯和半熟不熟的人在一起吃饭。既不能像完全不熟的人一样不在意自己的吃相和吃饭的分量，也不能像很熟的人一样坐在一起如入无人之境大快朵颐。

因为我真的太久没和你一起吃过饭了。

十二岁离家，此后经年，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机会更少了，直到现在，我回家数月，几乎一日三餐和你一起，这种情况才慢慢好转。

有一晚你和我一起睡，和我说了很久关于我小时候的事情，笑着嫌弃我“就这样你还说我不养你呢”，我没反驳你。

妈妈，你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吧，你反复和我絮叨的，其实是我只有几个月大还完全没有自理能力的时候。

你反复和我说这些事，因为我后续的成长，你真的极少参与了。

有句话我一直没和你说过(一)

未完待续......

公主号：阿荆记忆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