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默教授说鱼有语言，它们把语言变成超声波，鱼脑子里有解码器，就听懂了。所以对钓鱼的人来说，鱼会骂你：“你骂的！…”也可能是别的，像“穷酸鬼”、“骗子”、“吊你姥姥”什么的。
北京大雨，鱼高兴了，它们是些古老的鲤鱼，传说中的鲤鱼精都出自它们家族。最走运的，是那些不小心跑到美国去的，美国人不吃鲤鱼，在美国的河沟、水塘，这些鱼数目庞大，活一百年也没吃的，高兴了它们蹦到岸上睡一觉。不过它们数量不是最多的，最多的是印度泥鳅，比中国鲤鱼多。中国人非说它们多，又没法数，好在除了它们自己没人在乎。
进入雨季，北京池塘的鲤鱼盼着大雨来，它们等了好几年了。它们是很久以前，那会儿还没有三峡大坝呢，给抽水车弄到池塘来了。这些年它们的伙伴越来越少，都给油泼吃了。它们这几个卧薪尝胆，坚决不相信喇叭鱼说的今年蚯蚓丰收，都跑到水里来的话，不吃任何在嘴边晃荡的食物，忍饥挨饿，准备返回老家沱沱江边上的湖去，那是它们和祖先一起生长的地方，有专门唱它们那儿歌：“风吹稻花飘两岸…”稻花是鲤鱼们的点心，味道好极了。为此这些鱼鱼们每年都在盼着暴雨，前几次它们都没成功，又倒游回来了，累屁了，有几个伙伴因为水浅王八多，叫抓王八的顺手给拿回家做汤了。鱼儿们都哭坏了，可谁也没办法。
鲤鱼姥姥判定农历卯兔年七月有场大雨。鲤鱼姥姥判断这个很准，上几次都是鲤鱼奶奶判断的日子。鱼鱼们既高兴又担心，害怕和前几次一样，水不够深，不够广阔，半路又得回来。姥姥很沉稳，判定今年不会了，一个是雨大，一个是这一带的下水都不行了，城市会淹。城市一淹，那些人就会排涝保他们不被淹。
鲤鱼姥姥算了水量和水将行走的路线，东城、门头沟、丰田，总之老直隶那边都没好。鲤鱼莉莉是从门头沟那边的水塘被抽到这边来的，它的几个好朋友都在那边。鲤鱼莉莉高兴地晃尾巴，说：“那我能见到它们了呀？”这个鲤鱼姥姥也说不好。过了半夜，果真如鲤鱼姥姥说的那样，开始泄洪了。鲤鱼莉莉说：“姥姥，您真厉害！”姥姥说的话和那个女作家一样。鲤鱼姥姥说：“我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给看老了…”鲤鱼莉莉听不懂，说道：“这是外语吗姥姥？”姥姥也不知道。姥姥知道，水位到了一定的时候，城市就会把水排到乡下去淹它们，这样城市就没事儿了。鲤鱼姥姥又等了会儿，说：“差不多了，咱们准备走了。”鱼鱼们既紧张又兴奋，它们又要踏上回家的历程了。鲤鱼莉莉给大家和自己打起，说道：“胜利，胜利，胜利！…”它们一起浮上水面，妈呀，姥姥太伟大了，整个地区都成了汪洋。水里到处是跑不了的小汽车，真漂亮啊。鱼鱼们欢快地上路了。越过城市的街道，越过花园，越过雕塑，这些地方鱼鱼们这辈子都不敢想能看见它们。
游啊游啊，有的地方连游也不用游，顺水就走了，鱼鱼们穿过城市，进入郊区，郊区彻底成汪洋了，人住的屋子光剩下了一个屋顶了。莉莉鱼鱼高兴坏了，它仰泳了，“啊啊啊”地唱歌。鲤鱼姥姥叫她保持体力，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城里的水不断地灌下来，冲出的涟漪像大海一样。在门头沟，莉莉鱼鱼没看见她早先的伙伴门，因为池塘已经被排泄下来的雨水淹没了。
越过沟壑，穿过街道民宅，鱼鱼门一路向前。
中午的时候鱼鱼们淋着雨进入了河道，它们成功了。鱼鱼们将沿着河道一直回到它们梦寐以求的家乡。鲤鱼姥姥不时调整方向，以免迷了路。这么多年，不忘初心，鱼鱼们终于要回家了。两天后的黄昏，鱼鱼们抵达了故乡。鲤鱼姥姥有点儿迷惑了，那个连接着湖泊的水道没了，鱼鱼们都伸出脑袋看。鲤鱼莉莉哇地一声哭了：“姥姥咱们回不去了呀，永远回不去了呀…。”河道被堵截、填埋了，盖上漂亮的独栋别墅了。鲤鱼姥姥也很伤感，以为它要会到出生的地方了，现在永远回不去了。鲤鱼莉莉突然聪明了一下，说：“要是大水把这些房子都淹没了，咱们就能回去了呀。”鲤鱼姥姥说那得龙王帮忙了。现在它们得去找出流水平缓的地方建一个新家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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