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0三年二月十五日，星期日
十点半离家向奥地利滑雪地Lech进发，全程约820公里。
冬日的晴天，虽然外面很冷，坐在车里，暖融融的，有一种春天的感觉。三十分钟后进入德国。接近Koplenz，高速开始在山间穿行，时高时底，蜿蜒如蛇。厚厚的雪覆盖着起伏的山峦，白白的太阳挂在高高的山顶，带着灿烂的笑容俯瞰脚下的芸芸众生。
晚六点抵达Lech。很幸运地在信息中心找到一家四星酒店，与上山的缆车仅一桥之隔。理想的位置。去Lech之前，对之全无概念。只因在internet上看到一张照片，几栋房子拥着一座小小的白色教堂，一条冰冻的小河从中穿过，周围雪山环绕，美丽异常。当时便决定，今年就去那里滑雪。晚上吃饭，与临桌的奥地利夫妇聊起来，被告知这是奥最好的滑雪地。后来听说荷兰王室、戴安娜王妃也经常来此滑雪。倒是误打误撞到了一个好地方。
Lech
Lech
二00三年二月十六日，星期一
吃过早饭，全副武装起来，坐缆车上山。阳光高照，万里无云，绝好的滑雪天气。整顿好心情，缓缓滑下去，一任其他人从我身边超过。滑雪于我更多是欣赏而非寻求刺激。
这是我滑雪的第六个年头。第一次滑雪是1997年圣诞节，在奥地利的Kitzbuhel。被朋友生拉硬拽拖上雪山。站在山上往下看，头发晕，腿发软。第一天摔得差点儿爬不起来，在朋友的逼迫下才没有放弃，但也没什么乐趣。幸好第三天开始有点感觉，第四天居然能从蓝道上跌跌撞撞滑下来，信心大增。于是与朋友相约第二年再来。没想到这一来竟然坚持了六年，并且从租雪具到自己买了全套行头，这架势是要再接再励，把滑雪进行到底。
有时自问：滑雪到底有什么魔力让我这样一个不喜欢运动又胆小惜命的人六年来年复一年投入它的怀抱？到底是什么在吸引我？
二00三年二月十七日，星期二
早上醒来全身酸痛。想到五天的滑雪卡已买，挣扎着爬起来。换上重重的滑雪鞋，扛着沉沉的滑雪板，晃晃悠悠地走向缆车。上到山顶，放眼望去：海水般澄澈湛蓝的天，不挂一丝云彩；白皑皑的雪山在阳光下银光闪烁。精神大振，奋力向山下滑去。
今天战绩颇佳，上上下下滑了十一趟。下午四点回酒店，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桑那，不觉饥肠辘辘。这时最盼望的就是晚上七点开始的那顿饭了。
二00三年二月十八日，星期三
昨天不到十点便上床睡觉。今早起来精神很好，两天来的疲劳基本消除。外面依然阳光明媚，气温逐渐转暖。滑了几趟原来的雪道后决定另换一条。这时自我感觉良好，滑的速度开始加快。岂料在向一个小山坡冲刺时，突然摔倒，身体向前翻滚，左脚的滑雪板飞了出去，后脑勺重重的跌在雪地上。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去摸头，最先闪出的念头是可不要跌傻了。然后才感觉左膝如针刺般痛。尝试着站起来，又疼得坐下去。不时有人停下询问是否需要帮助。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又坐了十几分钟，终于站了起来。用右腿支撑着，慢慢滑下山去。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在酒吧坐了两小时，感觉腿的疼痛减轻了些。回酒店洗了个桑那，以为第二天就可以继续滑雪了。不料到吃晚饭时，腿竟疼得几乎无法走动。看来后两天的雪是滑不成了。
二00三年二月十九日，星期四
上午看了医生，骨头没有受伤。放下心来。既然不能滑雪，行动又不方便，遂决定打道回府。
来Lech前就计划回程途中绕道去德国著名的“天鹅堡”。现在虽然腿一动就疼，还是决定按原计划进行。天鹅堡是巴伐利亚国王路得维希(Ludwig)二世于1869至1886年间为自己修建的夏宫，位於德奥边境小城Schwangao。第一次看见“天鹅堡”是一张照片：一座白色城堡矗立在云雾缭绕的半山腰，俯瞰山下碧绿的湖水，远眺高耸的阿尔卑斯山，周围郁郁葱葱。城堡被袅袅云烟缠绕，若隐若现，宛如仙境中的宫殿。以后一提起“天鹅堡”，脑海里就浮现出这幅如梦如幻的童话世界。
现在就要亲眼一睹这人间仙境，抑制不住激动、兴奋之情，又有点“近乡情更怯”--她不会让我失望吧？汽车缓缓驶进Schwangao，迎面是一个白色的世界：厚厚的雪包裹着大地，路两边的树穿着银装，好像一个个娉婷玉立的仙女，以各种舞姿欢迎我的到来。抬头望去，一座白色城堡孤零零地站在冰雪覆盖的半山间。这就是我梦中的“天鹅堡”吗？没有了飘浮的云，没有了朦胧的雾，一切清晰可见，那种神秘感，那种梦幻中的仙境也不复存在。其实，人世间的一切莫不如此。
忍着腿的痛，慢慢走在环山小路上。已是黄昏时分，游人渐稀，在冰冻的湖上游戏的人群也已散去。世界沉入寂静之中。唯有我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轻轻叩响这寂静之门，仿佛在宣告生命仍然存在。远望对面山上的“天鹅堡”，夕阳下宛如披着白纱的少女，风姿绰约而不失端庄优雅。虽然不是仙境，但另有一种美，人间的美丽。人生亦如此。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不同角度，生命会呈现不同的风景。梦与真实原只存在于人的意念之中。人生如梦，梦又何尝不可以是人生呢？
带着平静的心情告别“天鹅堡”。回头望去，傍晚的阳光将山顶染成桔黄色。前方，远远的天边，柔柔的粉红、淡淡的金黄、浅浅的蓝灰和谐地交织在一起。氤氲的雾气从白雪皑皑的大地冉冉升起，渐渐笼罩了山峦和村庄。山接天，天地相连，淡蓝的烟在空气中飘荡，朦朦胧胧，如梦似幻。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只知道，我还会再来，也许是在色彩缤纷的秋季，也许是在细雨蒙蒙的春天。
补记
五天的滑雪假期以最后的天鹅堡之行达到高潮。应在意料之中，却在意料之外。她不是我印象中的仙境，却让我对人生有了新的认识。梦是一种境界、一种向往，毋需刻意追求。以一颗童心看世界，用心去感受生活，人生便是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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