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八岁那年,是公孙绿萼猝不及防的一场的绽放。如同大多数闺阁女子,她本来会有一个良好的归宿,度过自己漫长而又平静的一生。只是不曾想过会遇见他,一切戛然而止。
那个微光拂晓的清晨,公孙绿萼在情花坳里采摘花瓣,隔她只有两个弯距离的杨过,适逢其会的到来。她一袭绿衫青翠欲滴,衣襟上绣着几朵小花。
初次见面自当是多多关照,她向他打招呼以礼待客:“阁下起得好早,请用早餐罢。”说着在树上摘下两朵花,递给他。
杨过不解,他想这花也是能吃的?而他碍于情面,学着她的样尝了几口。
那情花入口香甜,芳香似蜜,更微有醺醺然的酒气,正感心神俱畅,但嚼了几下,却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要待吐出,似觉不舍,要吞入肚内,又有点难以下咽。
公孙绿萼告诉他:“这叫做情花,听说世上并不多见。你说好吃么?”
杨过说:“上口极甜,后来却苦了。这花叫做情花?名字倒也别致。”
她向他娓娓道来:“情之为物,本是如此,入口甘甜,回味苦涩,而且遍身是刺,你就算小心万分,也不免为其所伤。多半因为这花儿有这几般特色,人们才给它取上这个名儿。”
杨过伸手去摘那花,却被那花刺给刺着了。绿萼“哎呀”一声。
“姑娘且莫担心,花儿刺伤,无妨。”他耍了个嬉皮笑脸。
“谁说无妨,这是情花,刺上带毒呢。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能动相思之念,否则痛苦难当。”
这时,杨过似乎想起了小龙女,心口一阵剧痛“那,你们就没有被花扎过?”
“当然被扎过了,只是情花毒在我们身上一般发作不了。一来是因为绝情谷的人很少动相思之念;二来,我们有解花毒的药。只是,现在只剩一颗了……”绿萼低下了头。
杨过看着绿萼,心口又一阵剧痛。绿萼转过了身,轻声说:“你真是讨厌,和我说话,你心里却想着别人。”
杨过,一脸无辜。冤枉啊,我只是想着你。”而绿萼已羞红了脸。
“哦,对了,敢问姑娘芳名,不知可否告之?”
“绿萼,公孙绿萼。”
“真是人如其名,集美貌与才气于一身啊!”
2、
那时的杨过习性不改,他的接近本是逢场作戏,而她却已着迷。她往后再无如此惬意舒适的早晨,他不过是她的一场游园春梦。
杨过这般的风流,只是一句“姑娘我可以亲你的眼睛吗?”“我绝对没有恶意的”,就让完颜萍甘败下风,。只是听程英吹了一首《淇奥》,便好似读懂了她的心事,就让她摘下面具。
公孙绿萼这个涉世未深一尘不染的小姑娘,只被杨过一句“我只是在想你”冲破了防线。在感情面前,杨过是多么的干净利落,他将自己的情爱坦然于胸,却又藏得不露痕迹。公孙绿萼就这样被他撩拨,起先她还不自知,等到情根深种,一切都来不及了。
大抵女子都爱杨过这类的男生吧,坏得彻底,邪得到位,转身就是一个回合。公孙绿萼开始变得不由自主,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妆容,也总是在人群里望向他。她低垂承展的娇羞,竟是如此不胜欢喜。
只是没想到,继母柳姑娘是他的爱人,只是没想到,他心里从没有过她自己。她突然就失去活力了,她生命里所有的悲伤,都被他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她和他一起掉落鳄鱼深潭,他将大衣裹给她取暖。那时的地底黄泉,是她的天上人间。她丰腴的身段,晶莹洁白的肌肤,半裸之下,让他血脉贲张。她就给他看过一眼,就把自己许他一生。哪怕是二女共事一夫,她也毫不介意。
他拒绝了,这是她第一次被拒绝。
她的伤心说:“女儿最恨三心两意、喜新厌旧的男子。这姓杨的若是舍却旧人,想娶女儿,女儿便是死了,也决不嫁他。”她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
求取绝情丹,是她为了爱他付出的努力,哪怕是和母亲翻脸闯丹房,哪怕是死于父亲剑下。她做得坚忍而又决绝,她甘以情花自刺,换取解药。
她也低声下气乞求父亲:“爹爹,你把绝情丹还给我吧,女儿长这么大,从来没求过你什么。我就要死了,求你把绝情丹还给我,行不行?”
爱到底卑微,有时卑微的不是爱,而是我们本身。
莺莺一场游园遇了张生,公孙绿萼一见杨过误了终生。那些得不到爱情的女子总是惹人怜惜,因为她们本身就是爱情。
程灵素为了胡斐,焦宛儿为了袁承志,殷离为了张无忌,李文秀为了苏普,公孙绿萼为了杨过。
公孙绿萼不似小龙女那般纯净,不似郭芙那般刁蛮无理,不及程英那般理智优雅。她是一片绿萼,愿作陪衬,愿作嫁衣。是她教会了杨过,什么是爱。他的轻薄言戏,是她的生命承受之重。
我们的生命总一次一次地被轻薄,轻狂而又不知疲倦,直到伤痕累累。
可是我们仍然相信,那些,以我不盛不乱的年华,穿过你丰盈的胸膛,只为替你头置簪花,将你尘世掀开的故事,会有多感人。
公孙绿萼死了,没有问值不值得。
因为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因为爱情有若佛家的禅,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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