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

“去哪儿？”“啊，去哪？”一个巨大的问号像从天空垂吊下来的铁钩沉重地高悬着。

并不是要在这里故作高深地来谈论哲学的命题，“去哪？”是在我走出家门时就冒出的真实的茫然困惑。

来在街上，骑在小黄车的身上后，沿着明堂山路直行，向北，向北，就把我带到了小黄车力之所达的温泉大道上的“天悦湾”来。

天悦湾在街道的指示牌上称作一处游玩的景点，实不过是一座休闲的建筑，临靠着一条大湾的河，门前墙上写着“大汉足道”的字样。向来以为这样的地方正经的不多，只是一个供人消遣花银子的场所。那里面或许有可人的脸孔，也可能是一个吸血吃人的巫婆在等着你。正好，我想尿一泡，且沿着有“卫生间”的指示走进门去，幽暗的环境确有一股引人思迷的气息。耳边仿佛响起《小辞店》中“有钱认得你，无钱莫进来”的唱词。出来，在廊道遇到一个又年青又脸白的帅哥，他居然向我点头示敬，啊，帅哥大概错会我是来消费的客人了。

出了天悦湾，向前走过一座桥，远远看见二百米前有一个伸向右边的丁字路口，写着“菖蒲路”的字样。从菖蒲路口进去，有一块空地，生长着的许多的杂草结着它们各自的种籽。这里以前或许来过，在“汤大”读书的时候，这里还是一个土墙黑瓦的村组，现在基本变了样，兴建起了新型的城镇，并且周边仍在扩展。

走了不远就是天悦湾后的同一条河。一头大黄牛在河边吃草，一条长长的绳子系着，可以吃到很大的范围。它的壮硕的身上几乎没有毛，全身黄皮，肚腹大得像是孕着小牛。它有一条又长又光滑的尾巴，只末端有毛，摇来摇去的，倒像一条粗大的辫子。“哞哞”，我站在岸上学着它叫。大黄牛抬头望了我一眼，那斜睨的大眼睛，照出一股黑亮的光。它摇着那条大辫子似的尾巴，不屑一顾，好像在说，“无聊！”。仍低下头去吃着它的草。我也识趣地走开了。大黄牛不远的草滩上，窝伏着几只大白鸭，它们连头根本也不抬一下，毫无在意我的到来。

沿河向上游走了二百米，是一座水泥桥，桥的对岸是“风情小镇”，一个有五六年时间的小区。那里或许别有风情，只并不是我要去的地方。站在桥头望，河中有一个男人在水里像是在捕网，有一条沿河的野路伸向上游。我便朝这条野路走去。

只见一只瘦弱的小黄狗趴在路的中央，毛色杂乱而干涩。不知道是不是流浪狗？它趴在树荫下，好似是守候着什么。它的样子不足以令我害怕，从它身边走过的时候，它仰起头望着我，那眼神有一点好奇又有一点木然，好像是山野人家的一个老人，倚坐在门前，问一个过路的人，“你这是去哪里呀？”

小路两边有杂树，河水很清，河底的阴暗使得河水像是黑色。平缓的河床，水流无声。一边是河，一边有几块瘦地，是玉米尺长的禾苗，还有藤蔓爬上架的豆角。

我感觉得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是那条小黄狗。它好像是在跟着我。我走一小段回头来望，它不紧不慢，按着我一样的步调。真的是跟着我啊。咦！奇怪。

我走三五步，停下来，转身看它。它也停下脚步，同时把头偏转一边，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我继续向前，快走几步，突然停下来一看，它正加快速度踮踮地小跑，发现了我在停下看着它，它马上停在那里，头偏转到一边。

“嘿，你跟着我干嘛？”当我确定它是跟着我，我就赶它。“去去，去！不要跟着我。”连带着挥起手势。

这样几次，我在前面走，它在后面摇。仍然跟着我。我也就随它了。前面有一户人家，安静不见一人。门前有几棵高大的树。似杨树不是杨树，似槐树也不是槐树。不知是什么树。“喳喳，喳喳…”一连迭的鸟叫声让我抬头一望，两只腹白身黑抬头翘尾的鸟儿在浓绿的树叶间叫着飞着。叫声熟悉，好听，见它们的样子也漂亮。是喜鹊吗？一查，断定是喜鹊。喜鹊在头上叫，让我有着好的心情。难道会有什么喜事来临？

过了这户人家，是一个叉口，叉口靠河湾的位置有一个土地公的庙台。我站在叉口四下一望，北面青黑的远山，近前的河中有一个老妇人在浆洗，土地公庙台前的河滩生长着一丈来高的青绿的芦苇。那条小狗随着我站在路口，见我在拍照，它则趴在土地公庙台檐前歇息等待。

“走，走了，”这时我居然招呼它一起走了。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我带它去哪里呢？我知道并没有结果，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儿？现在走的这条路，也是游兴乱走才到这的呀。

已看到车辆在奔驰，又转回到了温泉大道上。沿着荒芜的小路，走上一条沙坡，上了坡就是温泉大道。我停在坡口，蹲下来，望着一直跟上来的小黄狗。走到这里，我就不想让它跟了。

马路上车来车往，看它懵懂无知的样子，担心碾压到。我就赶它回去。“不要再跟着了，回去。”“回去，回到你来的地方去吧。”走了这一段，它倒来了精神，像是没有走够似的。它没有听我的。又跟着我走在人行道上。

人行道上停放着许多的电动车，还有一辆看似废弃的杂交车。我有意要丢下它。借着路边停放的车辆的掩护，快走。

那时，我感到恐惧，感觉身后有一双犀利的眼睛在盯着我，有一只身影跟随着我。那感觉，仿佛是被“特务”盯上，想甩掉它而情急。我们似在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我走几步，回头看一下。没想到，就是这样，它还是跟了上来。

我有点着急。“你跟着我干嘛呢，我是不会养狗的呀。”再说我也无心无力要来养一只狗的。希望小黄狗不要跟了，如果你有意要寻一个主人家的话，那今天遇上我，只能说是一种孽缘。是你看错了，让你失望了。我只能说声抱歉！

我逃也似的跑起来。穿过一辆有人正在维修焊接的卡车，因为跑动，惊得正在焊接的年轻师傅狐疑地望着我。我贴着路边店铺的墙侧快走，终于在一家靓丽的地板店铺前停下，回望，没有看见它，小黄狗没有再跟上来。我成功了，我成功地做了一次逃兵。我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伤？

我朝地板店铺里望去，一位娇好的妇人背着手站在其间宽大的台面前。店铺现实生活的场面以及现实的妇人，让我感到刚才是从荒野中逃出来的。

其实，现实生活我不是在逃么。我是一条迷失了航向的船，在尘世的一片汪洋中浮沉。我想了想那条跟随我的小黄狗，差点要流起了眼泪。

身边走过一个大爷，大爷的随身听飘来沧桑幽怨的腔调，“今夜又下着小雨…”是刀郎在哪里低唱。

阳光热烈而刺眼，万道光芒像一支支箭嗖嗖地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