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这几天心情很差,镇里下了通知,环保部门要让他的塑胶厂停工整改,验收再不合格,永久性地关闭。
老黄文化程度不高,他原来在市区一个塑胶厂打工,技术成熟之后他便不甘于领着微薄的工资过日子,亲友之间筹了点钱便创立了一个小作坊。
勤劳能干的本性让他在这个行业里如鱼得水,短短几年工厂便蓬勃发展起了,并成了远近有名的企业家。
老黄觉得很生气,他找到镇领导,对领导陈述了他这么多年来对地方的发展起了多大的贡献,厂着养着几百个工人,解决了附近几百人的就业;每年正正规规地交了多少的税收;在他的带动下塑胶行业已经成为镇里的支柱产业。
一辈子的心血都倾注在这个厂里面,这环保整治风暴一来,便要让他的厂关闭,老黄确实想不通。镇领导很理解地握着老黄的手,让他也理解政府的难处,要他服从于大局,并为他上了满满的一节环保课。老黄还是想不明白,难以接受,他是拍着桌子走的。
老黄回到厂的时候,工人跟他说出事了,几十个村民来厂里闹。老黄觉得纳闷了,政府来找事,村民们又来找事,这唱的是哪出戏啊。
老黄坐在办公室的茶几上泡着茶,几十个村民环绕着围着他,这氛围让老黄感觉很别扭,有点象审问犯人的架势。以前村民们来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他泡着茶,村民们喜眉笑脸地恭维他。这么多年来,他为村里修桥造路、游神赛会出了不少钱,对于村里的捐助,他认为他贡献很大。本质上,他是一个善人。
“老黄,把厂关了吧,我们的生命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一天到晚,村里头都是臭哄哄的味道”。
“我们的猪都养不活了”。
“我儿子都找不到对象了”。
“起床时是这个味道,吃饭时是这个味道,睡觉时也是这个味道”。
几十个声音乱哄哄地在老黄脑袋周围飘荡着,他头痛欲裂:“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前怎么就没有这些问题,现在连儿子找不到对象也找上我了”。
“我哥去年得癌症走了,就是你造的孽”,当这个声音飘过来的时候,老黄再也忍不住了,他胀红了脸跳了起来,揪住说话那人的胸口,扬起了手停在半空中,还是没有挥了下来。
“我整天就住在厂里面,我的命比你们好多了,会死人我比你们跑得快”,老黄想都不想,冲口而出。
“你有钱就了不起啊,你牛啊,你命好啊”,老黄的话一出又迎来了一波的冲击,他无可奈何地哑口了,任凭村民们批斗着。
村书记走进门时,老黄松了一口气,老黄跟他是发小,这么多年来或多或少地帮了他一些忙,他仿如迎来了一根救命绳,扑上去拉住书记,抖动的嘴因激动反而说不出话来。
村书记止住众人,并以他当了十多年书记的政治智慧把村民们劝走了。 老黄一五一十地将他的委屈陈列给村书记听,让书记没有插嘴的机会。话都说出来了,老黄觉得一阵轻松,并让书记帮忙研究一下此事的处理方向。
书记沉默了一下,对老黄说:“人啊,要学会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如果厂子是别人的,可能会是你带头来闹”。说完书记就走了,留下了呆若木鸡的老黄。
老黄一个下午都在厂内厂外绕个不停。从征地、建设、生产、销售,他几乎把整个生命扑在了上面。前段时间由于经济的不景气,行业竞争的惨烈,他又引进更新了设备,把整个身家都投了进去,现在要他关厂,那真是要了他的命。
他一圈又一圈地在厂房转着,转累了,老黄坐在门前的河溪边,拿出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不知道是烟浓还是河边飘来的一阵恶臭让他咳嗽不止,他不禁仔细地看一下河里,从来没有这么细致地观察它,以前每天进进出出没有在意过它。
看到的一切让他骇然,水面油呼呼地浮着一层不知什么东西,突出水面的几块石头看不出是石头的样子,它的表层看起来有点像是油画家将残料倾倒在上面,狰狞着鬼脸,看着令人毛骨悚然。河沟里没有水草,没有一切有生命的东西,股股恶臭飘忽出不同的味道。
老黄游泳的技术远近有名,他健硕的身躯就是得益于这项运动,他现在会经常带着才八岁的小儿子去游泳馆练习,对于教练所谓的正规教法他不以为然,小时候,我们都是在门前的小河溪往水里一扎,哪里用人教。
他看着河溪里惨不忍赌的现状,不禁想起了游泳馆里的水,再而想起了童年这河沟里的水,那时水是那么的清沏,草是那么的翠绿,鱼虾成群,一条焕发着生命的力量。他想着想着,似有所悟。
“吃饭了”。他八岁的儿子在窗口叫着他,他叫不出他儿子那么大的声音,只是用手挥了一挥,儿子不知所然飞奔出来,他摸着他的小脑袋似有所思。“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啊”飘荡在他耳边。
他终于有决定了,这一晚,他终于能够安然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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