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儿时的记忆里姥姥家是个特别远的地方,我们庄里人管那个地方叫“西乡”,自然的姥姥庄里人管我的家乡叫“东乡”。单从这一东一西的叫法便可以知这段距离在当时人民心中有多么遥远。因此小时候回姥姥家也自然的成了声势浩大的工程。母亲常常计划好久,而我们自然的也久久期待,有时候因为农活繁忙或者别的种种原因,总不能经常去姥姥家,而我们总是抱怨。
最早的记忆里,姥姥身体还特别硬朗,每次她约计我们要回去之前都会给烙一大摞煎饼,还是玉米煎饼,那时候我们叫黄煎饼,而我们家那里总是吃地瓜干子煎饼(又黑又粗,比黄煎饼口感差远了),而姥姥做的黄煎饼柔软香甜,吃起来像饼干一样美味。
每次回家的时候姥姥总是去庄里卖饭的地方给我们买上好多馒头还有火烧,每次姥姥都说:“多拿点,我存着麦子呢!”。每当这时我小小脑瓜里就会想:“姥姥家咋这么富,她家的麦子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啊!”到我们浩浩荡荡地撤退时,姥姥是一定要送到村头的,等我们坐着爹娘的自行车走远时,还能远远地看见站在村口的姥姥。
几年的光景我们姐弟三个都上学了,在贫困的山村里日子过得更加紧吧,勤劳的父母种了很多地,养了很多猪,日子忙忙碌碌,去姥姥家的次数就更少了。时间久了不去,姥姥就会在逢集的时候去村口望望,大约到了中午不见我们的踪影就一个人失落地回家去,下一个逢集再到村口望望。很多次我们刚到村头,就会有庄里人说:“二奶奶连着来过好几集了,说你们可能会来。”母亲听了总是叹气,那时的我们是没有读懂母亲的,现在想想这一声哀叹里是包含了多少生活的辛酸和对姥姥的愧疚呢。
几年之后,姥姥得了一场病,然后病好了就拄上了拐杖,从那时起姥姥就做不了煎饼了,也走不了很远的路。姥姥走不到村口了,每次迎接我们就是站在胡同口,冬日暖阳中姥姥同村里的老人们一起在胡同口晒太阳,突然看到我们的到来她总是笑得合不拢嘴,刚来便急着询问:“住下不?住下不?”,上学之后就很少很少住下了,临走时姥姥也坚持送我们到胡同口,久久地望着我们远去。
再后来,姥姥力气更微弱了,每次去她只能坐在屋门口晒太阳,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等我们推开大门呼啦啦地进去大喊着“姥姥姥姥”,她才抬起头睁开眼,缓缓地应到“你们来啦”。她的话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说了我们也听不懂。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我们顽皮,看着我们吵闹。当我们要走了,她努力地扶着门板才能站起身来,艰难地迈着步子却连大门口也到不了了。
我上大二那年家里盖上了新房子,住的地方宽敞了许多,天气变冷的时候父母亲去把姥姥接到了家里来,姥姥在家里住了一段时日,父母萦绕膝下,伺候饮食起居,姥姥住的特别舒心。
放寒假回来,母亲说姥姥走了。我埋怨母亲没有早告诉我,心里特别难受眼泪哗哗地淌了好久却说不出一句话。第二天我陪母亲去姥姥家给舅舅送点过年的东西。一路上母亲也没怎么说话,也忍着没有流泪。可是看到姥姥家门上的那把锁的一瞬间母亲泪崩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那扇门从来都是开着的,那门里的人一直都是期盼她等着她的呀。而现在这扇门却锁的紧紧的……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转眼姥姥去世十年了。十年来我们都长大了,成人成家,而这一切姥姥都没有见证,母亲总是遗憾地说“要是你姥姥还活着该多好。”是啊,如果姥姥还活着,我们哪怕能给她端上一杯热水,哪怕能帮她洗洗手剪剪指甲都会无比欣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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