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俭,绛州闻喜人。唐贞观中,举明经, 拜左屯卫仓曹参军。苏定方大将军甚奇之,尽以用兵奇术授行俭。
时高宗将废皇后王氏而立武昭仪,行俭以为国家忧患必从此始。
麟德二年,累拜安西大都护,拜 司文少卿。迁吏部侍郎,与李敬玄为贰,同时典选十余年,甚有能名,时人称为裴、李。
吐蕃背叛,诏行俭为洮州道左二军总管。寻又为泰州镇抚右军总管。
仪凤二年,十姓可汗阿史那匐延都支及李遮匐扇动蕃落,侵逼安西,连和吐蕃,议者欲发兵讨之。行俭建议曰:“吐蕃叛涣,干戈未息, 敬玄、审礼,失律丧元,安可更为西方生事?今波斯王身没,其子泥涅师师充质在 京,望差使往波斯册立,即路由二蕃部落,便宜从事,必可有功。”高宗从之,因 命行俭册送波斯王,仍为安抚大食使。途经莫贺延碛,属风沙晦暝,导者益迷。行 俭命下营,虔诚致祭,令告将吏,泉井非遥。俄而云收风静,行数百步,水草甚丰, 后来之人,莫知其处。众皆悦服,比之贰师将军。至西州,人吏郊迎,行俭召其豪 杰子弟千余人随己而西。乃扬言绐其下曰:“今正炎蒸,热坂难冒,凉秋之后,方 可渐行。”都支觇知之,遂不设备。行俭仍召四镇诸蕃酋长豪杰谓曰:“忆昔此游, 未尝厌倦,虽还京辇,无时暂忘。今因是行,欲寻旧赏,谁能从吾猎也?”是时蕃 酋子弟投募者仅万人。行俭假为畋游,教试部伍,数日,遂倍道而进。去都支部落 十余里,先遣都支所亲问其安否,外示闲暇,似非讨袭,续又使人趣召相见。都支 先与遮匐通谋,秋中拟拒汉使,卒闻军到,计无所出,自率兒侄首领等五百余骑就 营来谒,遂擒之。是日,传其契箭,诸部酋长悉来请命,并执送碎叶城。简其精骑, 轻赍晓夜前进,将虏遮匐。途中果获都支还使,与遮匐使同来。行俭释遮匐行人, 令先往晓喻其主,兼述都支已擒,遮匐寻复来降。于是将吏已下立碑于碎叶城以纪 其功,擒都支、遮匐而还。高宗廷劳之曰:“比以西服未宁,遣卿总兵讨逐,孤军 深入,经途万里。卿权略有闻,诚节夙著,兵不血刃,而凶党殄灭。伐叛柔服,深 副朕委。”寻又赐宴。谓行俭曰:“卿文武兼资,今故授卿二职。”即日拜礼部尚 书,兼检校右卫大将军。
调露元年,突厥阿史德温傅反,单于管内二十四州并叛应之,众数十万。单于 都护萧嗣业率兵讨之,反为所败。于是以行俭为定襄道行军大总管,率太仆少卿李 思文、营州都督周道务等部兵十八万,并西军程务挺、东军李文暕等总三十余万, 连亘数千里,并受行俭节度。唐世出师之盛,未之有也。行俭行至朔州,知萧嗣业 以运粮被掠,兵多馁死,遂诈为粮车三百乘,每车伏壮士五人,各赍陌刀、劲弩, 以羸兵数百人援车,兼伏精兵,令居险以待之。贼果大下,羸兵弃车散走。贼驱车 就泉水。解鞍牧马,方拟取粮,车中壮士齐发,伏兵亦至,杀获殆尽,余众奔溃。 自是续遣粮车,无敢近之者。及军至单于之北,际晚下营,壕堑方周,遽令移就崇 冈。将士皆以士众方就安堵,不可劳扰,行俭不从,更令促之。比夜,风雨暴至, 前设营所水深丈余,将士莫不叹伏。贼众于黑山拒战,行俭频战皆捷,前后杀虏不 可胜数。伪可汗泥熟匐为其下所杀,以其首来降,又擒其大首领奉职而还。余党走 依狼山。行俭既回,阿史那伏念又伪称可汗,与温傅合势,鸠集余众。明年,行俭 复总诸军讨之。顿军于代州之陉口,纵反间说伏念与温傅,令相猜贰。伏念恐惧, 密送降款,仍请自效。行俭不泄其事,而密表以闻。数日,有烟尘涨天而至,斥候 惶惑来白,行俭召三军谓曰:“此是伏念执温傅来降,非他。然受降如受敌,但须 严备。”更遣单使迎前劳之。少间,伏念果率其属缚温傅诣军门请罪,尽平突厥余 党。高宗大悦,遣户部尚书崔知悌赴军劳之。
行俭尤晓阴阳、算术,兼有人伦之鉴。自掌选及为大总管,凡遇贤俊,无 不甄采,每制敌摧凶,必先期捷日。时有后进杨炯、王勃、卢照邻、骆宾王并以文 章见称,吏部侍郎李敬玄盛为延誉,引以示行俭,行俭曰:“才名有之,爵禄盖寡。 杨应至令长,余并鲜能令终。”是时,苏味道、王剧未知名,因调选,行俭一见, 深礼异之。仍谓曰:“有晚年子息,恨不见其成长。二公十数年当居衡石,愿记识 此辈。”其后相继为吏部。皆如其言。行俭尝所引偏裨,有程务挺、张虔勖、崔智 辩、王方翼、党金毗、刘敬同、郭待封、李多祚、黑齿常之,尽为名将,至刺史、 将军者数十人。其所知赏,多此类也。
行俭尝令医人合药,请犀角、麝香,送者误 遗失,已而惶惧潜窜。又有敕赐马及新鞍,令史辄驰骤,马倒鞍破,令史亦逃。行 俭并委所亲招到,谓曰:“尔曹岂相轻耶?皆错误耳。”待之如故。初,平都支、 遮匐,大获瑰宝,蕃酋将士愿观之,行俭因宴设,遍出历示。有马脑盘,广二尺余, 文彩殊绝。军吏王休烈捧盘,历阶趋进,误蹑衣,足跌便倒,盘亦随碎,休烈惊惶, 叩头流血,行俭笑而谓曰:“尔非故也,何至于是!”更不形颜色。
高宗以行俭工于草书。尝以绢素百卷,令行俭草书《文选》一部,帝览之称善。行俭尝谓人曰:“褚遂良非精笔佳墨,未尝辄书,不择笔墨而妍捷者,唯余及虞世南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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