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周宇才慢慢抬起头来，店里开着空调，但他额边的头发竟然被汗水浸透了，好在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他勉强对她挤出一个微笑。
“没事了。”他安慰她说。
她把温热的玻璃杯递给他，“喝点热水吧。”
“谢谢。”他接过杯子小口地喝着开水。
“你生病了吗？”她问他，脸上是关切的神情。
“你在担心我？”他缓了过来，看到她紧张的样子居然有点开心。
“才没有！”瑞曦嘟囔着。“你到底怎么了嘛？”
这时桌面的手机一边震动一边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于是周宇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安静地听她接通了电话。
她说着家乡话，叽里咕噜的，听不懂，只觉得音调很是可爱。
“我得回去了，我女儿闹瞌睡了哭着找我。”她挂上电话说道。
“唉……”他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又深、又长，使听着的人也不禁难过起来。他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回去吧。”
他把剩下的咖啡一口气喝完，然后到柜台结账。虽然还有点头疼，但他坚持把她送到了约定的广场前。
“我走了，拜拜！”
“好，回去吧。小心点儿。”他心里万般不舍，他一直看着她，直到她慢慢走出他的视线，消失在昏黄的街角。
瑞曦往前走着， 她能感觉得到身后️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她极力忍住回头的欲望，一直在心里默念着，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她一次都没有回过头去，抱着孩子匆匆转过街角，消失在夜幕之中。
回到家安顿好两个孩子睡觉，瑞曦坐下来仔细回想刚才周宇痛苦的神色，不禁担忧起来。打开对话窗口，想问一下他的病情，却只盯着上午的信息发呆，不知道该不该给他发信息。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跳出一条新的消息。
“孩子睡了吗？”周宇说完突然觉得这像是老夫老妻之间的对话，不由得叹了口气。
“睡了。”
“我在车上了。嗯，你有时间吗？可以再陪我聊会儿吗？见面的时间好像太短了，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你说。”周宇实在控制不住想要继续和她聊天的冲动，手术前仅剩的这点时间里，他多想像从前那样，无拘无束地与她谈天说地啊。
“你先告诉我身体是怎么回事。”
“我刚才看了你的背影很久，很久，其实很想追上去抱抱你的。”他想起黑夜里她那单薄而又坚强的背影，渐行渐远，那是他今生再也无法拥抱入怀的遗憾。
“可别，被熟人看到的话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瑞曦倒吸一口冷气。
“这半年我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想见的人，你这里是我最后一站了。”在死之前，在遗忘之前，他探访了所有心里在意的好友。天南地北，几乎走遍半个中国。虽然旅途疲惫，但总算完成了却了一个心愿。
“你怎么了？干嘛突然这么伤感起来了？一点都不像你。不会真的得了什么大病吧？”瑞曦越想越不对劲，搞得好像快要离开人世似的。
“对了，我今天的发型好看吗？我烫了又染了，折腾了好久才来见你呢。好看吗？”周宇把车上的后视镜稍微转过来，他看着镜子里一丝不苟的头发，又叹了口气。
“别东拉西扯的，我不想听！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瑞曦此时真的想要揪着他的耳朵大吼。
“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可惜我就快要失去它们了。”还有三天，或者两天，他就要失去这漂亮的头发了。
瑞曦简直要气炸了，恨不得直接语音过去问个清楚，又怕吵醒刚睡着的孩子，只得焦虑地等着。
偏偏周宇不再说话了，她一连发了几个信息他都没有回复。后来实在困了，便躺到床上去，手上一直拿着手机，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周宇坐在车上发信息，突然头痛又发作，被李学廷勒令放下了手机，只好无奈地调低了座椅休息，就这样闭着眼一直到了C市的酒店。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他虽然想继续和瑞曦聊天，但心疼她明天还要上班，不想再打扰她休息，于是关机睡了。
这一晚睡得异常的踏实，他已经很久没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放晴了，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房间里，另一张床上的李学廷还在睡梦中，发出轻微而均匀的鼾声。周宇刚开机便收到瑞曦的信息，他回想起昨日相见的情景，心里只觉得很幸福，他终于再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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