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飘逝的真情,发生在八十年代,至今回忆起来恍如昨日,主人公是立峰,下面是他的故事。
夏日。我的生日晚餐散席后,几个小哥们醉意熏熏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深圳的夜没有一丝的凉意,到处涌动着楚楚内人的热浪,使人躁动不安。拐进一条灯光黯然的小巷,前面隐约传来女子的嘤嘤哭声,走近发现,一个女孩正蹲在一家工具厂的铁门旁啼哭,许是打工族同命相怜的原因,我动了恻隐之心,问她为什么哭泣,她哽咽着说,去医院护理患病的老乡,耽误了就寝的时间,值班的保安说啥也不给开门,她无处可去,只好呆在这儿。我气不打一处来,都是打工的,何必要这样呢?我把铁门踢得山响,无奈,铁门内毫无任何反应,使旧静静的。于是,我来到附近的小商店里,操起电话说是派出所的公安人员,到工厂检查安全保卫情况。甭说这招儿还真灵,那黑洞洞的大门 然启开,待女孩走进后,我们转身走了。事后,才知道那个女孩叫阿梅。
阿梅长得清清瘦瘦的,在靓女如云的深圳,她算不上艳丽多姿,却质朴端庄,流露出山里妹子特有的妩媚,一双眸子清澈如水,闪着娇羞的波光,让人倍加爱怜。我打工的公司与阿梅做工的工厂仅百米之隔,上班时总能碰到她,每次,她都投之一笑,尽管笑得极短暂,宛如风儿掠过,从中我还是体验到感激的温情。
一次,在路上偶然相遇,我们闲聊起来,从她的谈话中得知她来自川东大巴山区的一个偏僻的山村,村里几代没出过大学生。这一年,阿梅的哥哥考上省城的一所大学,全村人欣喜若狂,她的父母却一筹莫展,贫困的家境难以承担哥哥上学的费用,为了减轻家里的生活负担,阿梅中途辍学。听人说深圳这里能挣到钱,就与远房的亲戚结伴来到深圳。
阿梅开始到宿舍找我,借几本红红绿绿的杂志看,随着交往的增加,我们的关系日趋亲近随和,拘谨的陌生感渐渐消失。我这个人平时拖塌塌的,特别讨厌洗衣服,在家都是妻子为我洗,来南方后无人相助,只得自己动手,常把衣服搓得皱皱巴巴。一日,我学着打工仔的样子,把一堆衣服放在桶内,倒人洗衣粉,然后用脚在里面踩起来,腿上溅满白色的泡沫儿,这时,恰巧阿梅来到我房间,问我在干什么,我说洗衣服,阿梅乐得前仰后合,数落我们这伙人笨得要死,没看见这么洗衣服的,她不由分说地抢过衣桶,为我洗衣服,宿舍里的爵们见状,说我有两下子,这么快就把阿梅给“泡”上了,我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心里很坦然。
转眼间到了秋天,在希望与收获的季节里,阿梅似乎并不快乐,脸上浮着淡淡的忧郁,做起事来心不在焉。在忙碌的工作之余,我意识到她一定有什么心事,难免多了几分焦虑和不安。星期天,几个老乡相约去荔枝园散步,在阿梅厂子打工的林告诉我,阿梅在厂子里遇到了麻烦,领班的班长石看中了阿梅的姿容,对她动手动脚,死死地缠者她娶利她处对象,阿梅不愿与他相处,处处避着他。听到这里,我的心猛地一沉,不知如何是好,但愿阿梅能正确的选择自己的人生大事。
然而,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10月的一天晚上,阿梅跌跌撞撞地跑进我的宿舍,哭着向我述说了事情的原委:班长石使尽全身招数,仍不见阿梅上钩就范,知道这一切对她并不奏效,他十分恼怒,百般发难,不是罚她擦机器,就是安排她干重活,为了生存,阿梅默默的承受着。姓石的无计可施,以阿梅加工的玩具零件不合格为由炒了她的鱿鱼,扣除当月的工资和奖金,勒令她立即搬出工厂宿舍,她深感绝望……
我轻声劝慰她,拍着胸脯向她发誓:只要有我们在,就有她的活路。经与宿舍的好友商量,我腾出居住的那间小屋,让阿梅住,我在大房间加了张床。望着阿梅一脸的沮丧,我决心狠狠地教训一下那个小子。
一个秋雨绵绵的夜晚,我们守候在玩具厂的大门两侧,等蜂拥而至的人群散尽,石和几个女孩子说说笑笑地走出来,我们冲上前去,架住那家伙的賂膊,强行将他挟持到黑胡同里。
“你们——要干什么?”石惊恐不安地问。“阿梅是你炒的吧?”我问。“是我炒的,与你们有何相干?”这小子自以为在厂里混的时间长,大小也管点事儿,对我们不屑一顾。他有恃无恐的样子,犹如火上加油,我内心的火“呼”地燃烧起来,“妈的,老子今天要砸趴你!”话音没落,我的拳头已向他的险部打去,同来的哥们见我出手,纷纷左右开弓。石趴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我从他裤袋里掏出几张钞票,告诉他这是赔偿阿梅应得的那份工资和奖金。这时,不知谁叫了一声:“快跑,警察来了!”我抬头望去,巡警正飞快地朝我们这儿跑来,急忙拔腿就撩,哪料想,石紧紧地抱住我的腿,我站立不稳,扑倒在地,被警察带走了。
十五的拘役生活对我来说是漫长的,走出班房那天,梅来接我,看到我脸色苍白,胡子浓密的消瘦样子,她禁不住一把抱住我,痛苦地流泪,我故作轻松地说:“奥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在深圳班房也是个纪念,也算没自在特区闯荡一回。”她破涕为笑:“还开玩笑呢,人为你担心死了!”她轻轻地在我的肩头垂了一下,我感到有此酥麻,好像还有一丝的甜蜜。吃过晚饭,我们在公司门前林荫大道上徜伴了许久。
这一年冬天,我患了感昌,起初并不在意,后来发起高烧,阵阵咳嗽把我折磨得难以入眠,胸部被震得隐隐作痛,伴有血痰出现。阿梅急得团团转,直掉眼儿,经医生检查,我患了急性肺炎,因付不起住治疗的昂贵费用,只好到个诊所打吊针。阿梅守护在我的身旁,将浸过水的毛巾放在我的额头,她端水喂饭,俨如一位体贴的妻子。诊所的大夫以为阿梅是我的妻子,对我羡慕不已,当我告诉他阿梅只是我的朋友时,他喷巴着嘴替我惋惜。在阿梅的精心照顾下,我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身体依然十分虚弱,稍有冷风吹过,就流泪不止,一副感冒初发的症状,阿梅用微乎其微的收入买来补品,我说什么也不吃,她并不恼怒,依然细声细语地哄我服药。望着她纯真的神情,我的脑海里突然萌发了一个念头:我如果没有妻子,一定娶她为妻,只要她愿意,我会珍惜她,好好的爱她。
在平静淡泊的日子里,阿梅又找到了新的工作,在一家花店当花工,薪水虽然不高,却免去了夜班之苦。
第二年春季,我发现呵梅在一段时间里回来得很晚,有时竟一夜不归,显得疲惫不堪,眼里多了一丝的混浊,身上散发出香水的气味。我感到事有蹊晓,但女孩子的事,我不便开口过问。
星期天的下午,天色阴沉晦暗。我把一份为公司草拟的管理条例忘在宿舍里,急匆匆地赶往宿舍,刚上楼梯,见一个中年男人从我们宿舍里走出。满脸汗津津的,我一眼看到他身后的阿梅,她衣衫不整,头发乱,两颊绯红。我的出现令她惊叹不已,身子瑟瑟发抖,刹那间,我什么都明白了,更何况我是已婚的男人呢?我的脑袋涨得大大的,血直往上涌,推搡着把阿梅推到屋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吼叫起来,阿梅双手掩面,低头不语。看到床上布满皱纹的床单,我感到奇耻大辱“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不争气的妹妹!”阿梅默默地收拾着东西,我将身子转向一边,不愿再多看她一眼,万万没有想到,纯洁善良的阿梅会做会这等龌龊之事,亲手把自己的形象击得粉碎,我心里一阵的痉挛。一会儿,阿梅提着包走到我面前,双膝跪下,泣不成声,“大哥,你是个好人,我不会———忘记你的。”她踉踉跄跄地奔出宿舍。
那天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像一团乱泥。
后来,诊所的大夫向我问起阿梅的下落,我佯装镇静地说,她又找到合适的工作,去了很远的地方。多么好的姑娘啊!大夫感叹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呢?我喃喃自语。
大夫上下打量着我,似乎在探索一个陌生人的内心世界。许久,她才告诉我,我付出的1000元根本不够医疗费,阿梅垫付了余下了2000元。2000元对每个月只有500元工资的姑娘来说意味着什么?我霎然呆立,悔恨、歉疚、失落纷纷交织在一起,在我的心尖抖动,无情地撕咬着我的心。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是我把她推进苍茫混沌的沼泽,而我对她却是那般的冷酷,我算什么男子汉?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四处寻觅阿梅的踪迹,人海茫茫,形迹匆匆,始终不见阿梅的身影,阿梅已成为我心中永远解不开的情结,让我魂牵梦萦。如果有一天我们相遇,我将如何面对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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