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新疆上大学的时候,感觉自己一直百无聊赖的生活,就如沙漠中的骆驼,看着单调的土地,渐渐迷茫了,丧失了鼓劲加油的动力。时间没有让黄色改变一丁点,于是对生活也就丧失了兴趣,只不过对梦想还是怀有那么一点点的残念。我就是这样吞噬着每天健康的阳光。
又是一天,去图书馆猎奇,顺便看一看有没有最新的新闻杂志,无意间看到了《一个人的村庄》。这是一本薄薄的书,似乎是上个世纪保存下来的版本,很旧。发黄的封皮上散发着尘土的味道,应该很久没有人翻动了。这个古怪的名字吸引了我,村庄还是一个人的,那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这个最简单的欲望让我掀开了这个让我相见恨晚的书,认识了一个相见恨晚的作者。黄沙梁的旷风吹彻了一个生存的世界,也吹醒了我的农村情怀。
在这西北沙漠的边缘竟然有这么一位“隐士”,娓娓叙述着遥远的乡村,荒诞却又真实的村庄故事。那些大胆充满个性的语言,把乡村野俗淋漓的铺展在无数个有风吹过房顶的日子。这个狂野的风把很多丢失的年代重新揭开,让我们看到自己的前辈抑或祖先在滚滚的洪荒里,做着美好明天的梦,安然的自乐。
也许人的孤独是不能被拯救的。在我们的内心中,每个人都孤单的活了一生。这个孤单并不会因为有一个美丽贤淑的妻子而消失,也不会因为腰缠万贯而消失。在某个时刻,也许是清晨的忽然惊醒时,也许是中午吃饭掉下的一个米粒间,也许是晚霞初下的一刹那,这个孤单的情愫就会不约而来,让你的思维暂时出现了一个坑壑。《一个人的村庄》就是一个人为了挣脱孤单而无限敞开的内心。把自然,天地的情怀融入我们的视线和思考中,彻底的把那些弱不禁风的孤单的理由风化掉。
好像看到刘亮程说过,他对“美文”不以为然。文字有什么美不美的,只是工具。如果有,美文也是文章的底线。我们说一个人的文字好,那是最差的表扬了。现在的小学生就能把文字写的很好。追求美文是件迂腐而可笑的事情。所谓舞文,拿文字做表演,出来的是最拙劣的东西了。让文字安安静静去接近生活,让文字变成你所呈现事物本身。最好的文字是让人感觉不到文字存在。读书不论多少,穷其一生,又能读多少书呢。要看读书质量,读进去,读懂了,一本胜百本。若没读进去,读千本又有何用。
他对于超越这个词也不喜欢。他说超越表现了人目空一切的自大心理。他的写作是朝回走的,回到自己,回到所呈现事物的本质。没什么可超越的,只是不断的在接近。大和小的观念在他的文字中也不存在。只有小作家,没有小题材。大作家写得也是一部分的题材,而且在泛物质化的今天,真正的思考者也许真的蛰伏起来了,什么时候呐喊出来了,中国人的文化阵地也算是回归了。
写作也许就是这样一场等待。从30岁,等到40岁,等到42岁,那些文字终于到来了。再早的时候我无法完成,有些东西只有到了一定年龄才能感悟到。她像一个远路上的亲人,知道她在向自己走来,听到她的脚步,闻到她的气息,但还很远,不会一下子走到跟前,自己还不能完全触摸到她。当下的文坛有几人在专注心底的世界呢。诺贝尔没有来,是中国之大幸。如果来了,我们的文化会玷污真个世界文坛的。所谓大家们,不是大家的,是一小堆人虚假的思考。
刘亮程也许农村呆惯了,后悔没早点来到城市。城市更适合人的身体生活,是专为人的身体创造的舒乐家园,被称为人类第二家园。刘也许抱怨了,什么时候我这个农村汉子也可以真正的在水泥打造的宫殿里生活呢。但似乎又没有远离农村,乡村适合人的心灵。自古以来,人们都乐于把心灵留在乡村,而让身体在城市生活。这个刘亮程,在西北的大沙漠边孤单了多久呢,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明白得很。没有这个孤单,也许就没有现在的他,更没有一个人的村庄了。
中国乡村从来就没被真正诗意的呈现过。那些所谓的乡村作家把农村写的土不堪言。外来者只是走马观花的看到了乡村风景,乡村最表层的东西就让他们激动不已了。它内质的诗意依然完好的保存着。刘所构建的是乡村精神。他对具体的乡村生活没有兴趣。对于文学来说,城市和乡村有何不同呢。只是不同的生活场景而已。刘关注的是人,人的感知、梦想和存在,从来没把笔下的人当成农村人和农民。他们是和大家一样的人,有着同样的快乐、痛苦、贫穷、富裕和梦想,和我们过着一样的白天和黑夜。我们上班的时候他们下地了,我们下班时他们收工回来。如果有不一样的话,他们更贴近自然,比我们有更多的生存危机和苦难。这个理解,应该不算过分。就在北京奥运会的时候,有谁知道今年的化肥、农药、薄膜价格让几亿农民心寒呢。城市把乡村的苦难渐渐的抹杀了,只剩下物质的光晕闪灿灿。
刘曾经生活的那个村庄,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边缘,至今没有多少变化。它是一个很自然的村庄,没被有意规划过,保持着人在大地上随意居住的样子。它几乎是刘所有文字中的村庄原形。不过他现在应该在乌鲁木齐了,城市不知道会给于他这个农村来的小作家什么样的世界。因为他说现在他们家只有一院旧房子空在那里了。从来没有简单的痛苦和快乐,人间的苦乐忧喜早被融和在一起,是一种悲喜交集的文字。村庄的生活是一种原始而沉静的美丽,又有谁能真正体味到这其中的韵味呢。城市吞没了太多的真实和纯朴,谁能真正看到村庄在残酷的现实中挣扎的足迹,又有谁从内心深处去理解呢?
语言本身也有一种惯性,像一种编排好的程序。当你打出一个字,它会瞬间不假思索地冒出一行或一大段。别把这种东西当成才思泉涌。即使才思泉涌的时候,也要警觉涌出来的是泉水还是垃圾。有人把写作说成是放牧语言,像放羊一样去写文章,让语言跑在前面,思想在后面,语言拖着思想跑。写作应该像溜狗,人在前面,狗跟在后面,思想牵着语言走,而不是相反。刘的文字中很少用现成的不可靠的词语,他的语言大多是话语组成的,而不是词语组成的。他只相信字,不相信词。就如农村念字一个个的蹦来蹦去,很少有人看词的。词这个东西对农民来说太高级了。词是文人们装高雅的遮羞布。
农村里头的闲人一般都看天,看路,晒太阳,聊听来的野俗。路上没人时,一心一意看天上的云,一般不看书,所以知道许多书中没有的东西。如果村里闲人都去看书,那样的话,下次到村头跟他们聊天时,满嘴说的都是书里的事,那多没意思。乡村农民的苦涩真实而巨大。书里写的都是物质化的乡村,农民都是不怎么开窍的农民。中国的一切都在变,就农民没有变,依旧盼望着上头能真正办事的大领导来下访一下,依旧有很多人“拦驾”喊冤。看看新闻就知道了,农民是这个时代没有刮下的创伤。农民的苦需要文化去改造,更重要的是积极文化的引导。
一个古人坐在大地某一个角落,无边无际的冥想,应该想到农民了吧。那个古人的年代,大概还不会知道后来还会有城市人这个陌生强大的东西。
也许边远的人们才使纯净的神,善良的仙,看透了无数的玄机,他们都是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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