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后的两杯茶
暴雨赶在夜晚来临前匆匆结束，太阳已经躲到地平线之下，天上浓厚的云彩逐渐变成深浅不一的灰，只有面向阳光的边缘染上了一点奇异的橘红色。躲过大雨的鸟儿又纷纷在山谷里闲聊起来，享受着今天最后一刻的白昼。
M坐在窗前，用玻璃上的雨点做参照物观察着山谷那边森林上方云层的迁徙，有活泼的水母海马混杂其中，也有体型庞大的鲸鱼缓缓移动。转到山的东面，纷纷一头扎进大片的云海，便都消失不见了。没有了太阳的庇护，森林里的夜晚凉风四起，M起身把小屋里的门窗一一关严，然而在这个没有人会来拜访的时段，门边的风铃突然叮叮当当的乱舞起来。与其说是风铃，实质上是门铃，M在风铃坠线的另一端拴了一个松果，固定在门外。自从M搬到这里，只有邮递员跟那只不识趣的红松鼠碰响过门铃。但是今天没有包裹的订单，红松鼠半年前也搬家了。M好奇又警惕的慢慢挪向门边，一截黑色的圆润影子投射在门侧的小窗上。
“请问，这里有人住吗？”门外传来了响亮又低沉的声音，还透着一丝紧张。M轻轻的打开了门，从一个横过来的巴掌的缝隙看清了门口这位意外的来客。
“不好意思，打扰了。”门口赫然站着一只棕熊，虽然毛皮的防水效果很好，但是此时此刻全部被水浸湿成一缕缕卷卷的半圆，毛梢攒成一个个小尖。
门口赫然站着一只棕熊
“你… 嗯？”M不必过多使用语言，疑惑已经满满的写在了脸上。
“我是棕熊，是K市环境监测局的检测员，最近局里面打算在市区西边的森林里新建一个监测站，派我来森林里考察。对了，你这里有网络连接吗？”棕熊中断了自我介绍。
“有。”M回答的同时，眉毛还是保持着一高一低。
“可以让我借用一下你的电脑吗？我的手机掉进河里被冲走了。”棕熊撇了一下嘴，有点无奈的样子。
“请在门口稍等一下。”M把棕熊留在虚掩的门外，一个人匆匆跑向屋子里面。不过一会儿抱着一条长长的大浴巾出来了。
“麻烦你在外面擦一下水再进来，屋里的东西被打湿的话，清理起来还是挺费力的。”M一边说一边把浴巾递给棕熊。棕熊迅速的在门口擦起身上的水来。
“这样可以了吗？”棕熊的毛已经不再滴水了。
“嗯。”M敞开门让棕熊进了屋。“电脑在这里。”M领着棕熊走向书桌，弯腰打开了电脑的电源。“想喝点什么，热茶，热牛奶还是热巧克力？”
“啊，不必麻烦，我只想借用你的电脑跟同事联络一下。勘测了几天，今天终于找到了建监测站的绝佳地点。可惜走在河边的时候不小心踩空摔了一跤，手里的手机飞到河里去了。之后我想进河里把手机找回来，但是没想到河水实在是太急，自己没游几下就被冲到下游的湖里来了。”棕熊一边说一边焦急的在M跟电脑屏幕之间转换视线。
“那就喝茶吧。”M的喃喃自语的说。
“如此冒昧的登门真是抱歉，但是从这里走回城里实在太远，周围也没有村落。话说你怎么会独自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呢？”棕熊在邮件对话框里飞快地打字，但丝毫也没影响跟M的对话。
“对我来说不算偏僻。周围的食物充足，环境舒适，快递又可以送货上门。这就足够了。”M打开炉灶，接满一壶水放在上面。又踮脚从橱顶层取下两个马克杯，然后转身拉开抽屉饶有兴趣地挑起了茶包。
“像你这样坚守在森林的越来越少了。”棕熊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电脑屏幕。
“也不是，我之前一直住在高原石洞里的。搬到这片森林也只是几年前的事情而已。”M最终决定给自己泡一杯薄荷茶，给棕熊一杯李子肉桂茶。
茶包里渗出的颜色迅速把一个杯子染成了淡淡的黄绿色，另一个杯子染成了深深的紫红色。清新的薄荷跟甜蜜醇香的李子肉桂的味道交织在M的小屋里。
棕熊没用太长时间就完成了工作，端起茶杯跟M在壁炉旁聊起天来，顺便烘干一下身上的毛发。原先被雨水打湿成一缕缕的半圆已经慢慢散开，逐渐恢复了蓬松的质感，跳跃的炉火更给棕熊的毛映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时间推移至晚饭时段，M烧了一锅玉米汤，烤了一盘吐司。回头打量了一下棕熊的体型，又默默的多烤了一盘。
“招待不周，厨房里只有这些食材了，凑合吃一下吧。”M把四分之三的吐司和四分之三的汤分给了棕熊，盛汤的容器是洗菜盆，相比之下M眼前的小碗更像是一只汤勺。
“不不，是我突然的来访给你添麻烦了，借用了你的电脑又蹭吃蹭喝，实在过意不去。”棕熊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低头的一瞬间毛茸茸的耳朵也不自觉地抖了几下。“最近几天一直靠着森林里的果子度日，好久没吃到热乎的东西了。”M似乎瞥见了棕熊嘴角的一滴亮晶晶的口水，但一眨眼的功夫却不见了。
“那么你找到的监测站地点在哪里呢？“ M带头先吃起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小罗河的上游靠近蝙蝠洞的位置，那么就是在河的南侧。”棕熊也开始大口嚼着松脆的吐司片，但看似狂野的吃相却丝毫没有弄脏餐桌，面包屑似约定好了一般精准的掉入汤碗中。“从我意外落水的地点到你家门前的湖，用时大概10分钟左右。平时小罗河下游的流速是0.5米/秒，但是考虑到当时暴雨的天气，以我平时骑自行车的速度感官来估计，那时的流速可能达到了20千米/小时。如此换算一下，监测站的理想位置在小罗河南岸距你家3千米左右的地方。”M内心稍微有点惊讶，因为棕熊在自己得出结果的同时说出了答案，两人都没有悬念的算对了。M依旧外表平静地喝着汤。
“如果靠近蝙蝠洞的话，那个位置很有可能在谷村山脚下。小罗河中上游有好几个分支，如果你沿着下游返回，很有可能在中途迷路。不过我记得在分支变明显的位置有指引的路牌，你只要沿着谷村山的方向前进就可以了。对了，要小心避开红树沼泽，像你这样的大型动物，那里可是有生命危险。”M说到这里抬头看着棕熊，眼神平淡又冷漠，实在不像是热心给出求生指南的样子。
“红树沼泽的确略有耳闻，听说是这一带极其危险的地方。但是因为沼泽隐藏在森林深处，地图上标注的位置模棱两可，再加上沼泽周围植被的变化不大，不小心踏入沼泽地的情况时有发生。而且周围没有动物定居，所以即使求救，脱险的几率还是很低。”棕熊错过了M的眼神，等他抬头的时候 ，M已经低头啃起了吐司。
“不过，你不用太担心。”M说话有点含糊，吐司还在舌头间打转儿。“红树沼泽在谷村山的反方向，只要走对路，绝对不会遇到沼泽。”
晚餐结束，棕熊再次感谢了M后便起身离去。暴风雨酝酿之初，棕熊把自己随身的背包藏在了一个树洞里，虽然手机估计是找不回来了，但是背包里还有其他重要的物品。迎着夜晚皎洁的月光，棕熊的身影慢慢融入森林。
陌生人的离去让M放松下来，躺在壁炉前的地毯上看了没一会儿书就开始打起了瞌睡。炉火蒸发着周围空气中的水分，M不久就变得口干舌燥，最终还是耐不住嗓子里的干灼爬起来，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然后嗖地一下钻进了被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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