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蝉鸣惊幽。
山间小路,杂草丛生。一个小姑娘,背后着一框猪草,斜背着土布做的书包,书包已经缝了好几个补丁,书包的一些地方,已经有了包浆,有些地方,被猪草染上了几道横七竖八的绿色。
尽管看出来书包已经多次洗过,但是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如果不是里面放着书,真的不能叫它作书包。
就像这里的人,日复一日年复年,辛苦度日,早就被生活包上了一层包浆,看不出人生的底色了。
小姑娘甩了甩书包,让它尽量远离猪草,免得染上更多的草汁。
小姑娘用手薅了一把路边的草,塞到背后的筐里面。草不硬,但是有韧性,很是割手,只是这些草早就不能在小姑娘的手上留下痕迹。
“草长的多而乱,叫做芜,原来我的名字是这个意思啊,阿爸还是很会起名字的,我出生的时候,阿妈干不了活,家里田里的草肯定长的很乱。”
其实,阿芜出生时,是因为家里除了可以刨虫吃养活自己,并且能下几个蛋的老母鸡,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换钱东西了。
阿爸原先给孩子起的名字是阿无,意思是自己啥都没有。
只是前年给孩子上户口时,阿爸有了弟弟阿有,觉得叫孩子再叫阿无,显得晦气。
阿爸找到村里唯一识字的老支书,翻了翻字典,给定了个阿芜。赵芜就成了阿芜的大名。
其实那个时候,村里十几户人家,大家生活都是这样,在土里刨食,一年到头能吃饱就很好,没有谁富裕也就没人觉得穷,大家都一样。
往外走?但凡有点吃的,谁愿意走出老祖宗传了一代又一代的安稳窝?那一层叠一层的大山,村里就没几个人走出去过。
出去了不也那样?出了山的镇上,还饿死过人呢。
很久以前倒是来过两个知青,不也是面黄肌瘦的,教了支书一些字,留下了本字典,就走了。
阿芜不懂这些想法,阿芜喜欢读书,书里说的电灯,电话,还有可以出人像出声音的方盒子,阿芜虽然没有见过,但是阿芜很想去看看。
阿芜脚步踉跄的爬上山坡,打开篱笆围成的院子那扇柴扉,把猪草放到院子里,喊了两声,家里没人,看来阿爸阿妈还在地里,弟弟也不在。
阿芜走进山石垒成的房子,房子的一边已经是青苔点点,房子用自己斑驳的地基,脱落的泥灰,诉说着自己的岁月。
阿芜从来不在意这些,赶紧把铡刀搬出来,对着大山,铡猪草。
阿芜偶尔眺望远处的大山,也会喊一声,山色空蒙,空谷回声,落日满秋山,阿芜会被大山的回声逗笑。
阿芜的时间不多,她要赶紧铡完猪草,再利用落日的余晖,温习自己的功课。
1980年,那一年阿芜8岁。
很多年以后,阿芜总会在半睡半醒间,觉得自己在落日下对着山谷看书,觉得自己很累,什么都没有,但是就是莫名的很高兴,自己还是那个铡猪草的小女孩,自己什么都没有过,也就不会失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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