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外婆今年已经85岁了,是整个村子里最高寿的老人。
外婆年轻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差点捱不过去,很多人预言外婆活不久了,但现在几经起伏,成为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外公沉默寡言,永远沉默的早起,锄地,酿酒,做酱菜,夏日在河边捕鱼捞虾,冬日围坐在火炉旁边将竹篾编织成一只只崭新的竹筐。
泥墙围着的那小小的天井里,外公外婆哼着自创的温柔曲调,哄睡了带大了我们这一辈人,又一个一个地送出了封闭温暖的小山村,看着我们远走高飞,渐渐的渐渐的只剩下了他们,守着逐渐破败的泥墙,后来,搬进了水泥楼房,互相扯着嗓子喊话的老一辈也陆陆续续的进到同样的水泥围墙,一个一个伴随土地长眠。
每一年,只有春节,各自成家或外出工作的子女、孙辈才会抽回到他们身边,把冷清多时的水泥院子炒热,唠上半天的话,那笑声在那已不复泥墙黑瓦的村子里显得意外地罕见,心满意足地表达着自己都觉察不到的孝心,让自己过去一年没有探望过老人的心又安安稳稳地呆在肚子里。
大抵年纪大了,加之儿女不在身侧,两个人都有些小孩脾性,已经四世同堂的老头老太偶尔闹起了冷战,甚至不在一张桌子吃饭,谁也不理谁,固执的模样仿若恋爱当中的小年轻,一段时间后又渐渐和好。
小时候,我曾一度以为我与外婆是永远也不会分开的,外婆曾把小小的我装在箩筐里挑着过了河,勒令比我大的表姐把摘的野果分给笨手笨脚的我,夏日里张开的红布扇,一下一下地伴我入梦。
在这样悠然的时光中,走到了上学的年龄,从一整年黏着外婆,到整个寒暑假,再到每个假期抽十几天甚至只有几天回到外公外婆身边,再到现在一年只有春节半天的时间相聚,外公外婆一年一年地被抛在了时光之外,触摸不着的思念和牵挂,每年积攒的欢乐渐渐如流沙滑走。
到现在,每次不得不分别,两位老人都会蹒跚地拄着拐杖跟到车边,外婆一边往车里塞一大袋腌菜腊肉,一边念叨:大喽,哪里能再像小时候想在外婆这儿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喽!
然后,再和外公站到一旁,像无数次那样目送我们走向繁华俗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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