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无畏的航空兵

英勇无畏的航空兵

80年代初期，我军在全国各地张贴的“招飞广告”上，曾骄傲地印上了抗美援朝战争时期空军几位著名战斗英雄的英勇事迹，以鼓励年轻人加入“天之骄子”的行列。

事实上，朝鲜战争于1950年6月25日爆发到10月底，仅2个月时间，美国空军和海军航空兵就投入了14个联队共1100余架作战飞机，加上英国、澳大利亚、南非联邦及南朝鲜空军的100多架飞机，总计约有近1300架飞机喧嚣于战场上空，等待着与新组建的我志愿军空军交手。

鉴于力量对比的极大悬殊，毛泽东主席在志愿军空军送呈的有关兵力使用问题的报告上，赞同空军提出的“积蓄力量、选择时机、集中使用”的战略指导思想，并批示道；“采取题当的办法为好”。

朝鲜战争开始时，志愿军空军尚未组织所属部队投入大规模空战，而是抓紧时间建立统一指挥机构，协调与朝鲜人民军空军的作战行动，进行飞行战术演习和抢修机场。

1950年下半年，志愿军空军完备了在东北地区的31个机场的修补任务，而且还先后在朝鲜北部地区修建了17个机场。但由于美国空军对其施行了狂轰滥炸，结果无法投入使用。年轻的人民空军尽管面对强大对手，但也不能任凭美国空军对中朝部队战役行动和后勤支援进行严重破坏。

中美空军交手的第一仗发生在1950年12月21日。

参战部队为志愿军空4师第10团28大队。

这个大队的飞行员都是不久前从陆军各部队选拔出来的军政素质好的基层干部、战士，有的还是著名的战斗英雄，他们每人平均在苏制米格-15型战斗机上飞行过22小时，这些年轻的对手，在参加过二次世界大战、“喝”过成千上万吨航空燃油、飞过数千小时的美国空军的“老油条”们眼里，被视为“菜鸟”。

可惜，人的力量是不能用数字来估量的。

这些打过恶仗、拼过刺刀的共产党员们，哪怕是刚刚插钢铁翅膀飞上蓝天，也敢以视死如归的壮志来与强敌斯杀。28大队从安东（今丹东）浪头机场起飞，与美机在朝前线空域拉开战幕，虽然21日上午一仗仅获大队长李汉击一架美空军F-84型战斗轰炸机的初步战果，但这已使全大队上下树立了敢打必胜的信心。21日下午，雷达站报告发现一批美机飞抵朝鲜定州、安州一带空城，指挥所当即下令李汉大队出动8架米格-15所击机迎战。

李汉上午征尘未洗，下午又率队廉战，在定州以西与16架美机展开格斗。这次空战，志愿军空军完全是攻其不备，利用美机分两层搞“钓鱼战术”时，采取了放弃“鱼闻”，直抓“鱼杆”的果断战术，突然迁回到上层8架美机的左上方，二中队（4机）担任掩护，李汉自己率一中队（4机）对敌实施攻击。

美机原在此寻找猎物，企图给刚入朝参战的志愿军空军来个下马威，岂料中国空军突然出现在眼前，而且还占据了有利位置，顿时乱了阵脚，8机分作两批分头向左向右转弯。但为时已晚，李汉机翼一抖，紧跟着向左转的美机群偏转，死死咬住其中的一架。为了不让美机逃脱，直到迫近至400米距离时，才按动炮钮，把其打成一团火球栽了下去。而当下面的8架美机试图爬升反击时，担任战斗掩护的我二中队4机又对它们劈头泼来一阵炮火，令它们只得狼狈逃窜，在追击中，李汉大队又击伤美机1架。

首次空战，志愿军空军以8:16的弱势攻击两倍于己的美机，即获得击落击伤敌机各一架的重大胜利。

1951年上半年，志愿军空军已取得实战经验，大体上都是在看准时机，以小群多批的方式，对美机进行空中打击，基本上达到了既打击了敌人，又保存了自己的战略方针。

1951年9月，美军发动“夏季攻势”，作战飞机增至1400余架，对中朝部队展开了所谓的“纹杀战”。而这时经过初战锻炼的志愿军空军决定以飞行师为单位投入大规模空战。

以师为单位投入群机空战，打头阵的仍是空4师。

此刻，志愿军空军已由边组建、边参战的方式，模索出了实战经验。为此，志愿军空军司令员刘震要求空4师二进安东浪头机场，要敢于打美空军大机群。

1951年9月25日，美空军100余架战机飞临朝鲜清川江铁路大桥上空，执行所谓的“空中封锁铁路线”的装击任务。

清川江大桥是中朝军队战备物资供给的大动脉，如被炸毁，将严重阻碍我方粉碎敌“夏季攻势”的一系列反攻战役。

为了保卫这座生死仗关的生命线，空4师出动32架米格-15 歼击机，配合友邻部队多次与美机群展开激烈空战，将中国空军入朝参战的“演出”推向了高潮。

中国空军的大机群作战，首推清川江大桥保卫战。

在这次中美双方的“百机大战”中，空4师12团的16架战机与20余架美机遭遇。空战中飞行员刘涌新单机杀入敌阵与6架美F-86战斗机拼杀，击落敌机1架后，在其余5架敌机的围攻射击下，不幸被炮火击中，英勇牺牲，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这时，陷入美机重围的还有12团1大队大队长李永泰，他在飞机中弹30余发，受伤50余处的情况下，以压倒一切的英雄气概，一路猛打猛冲，终于将重伤的战机开回了浪头机场。

从9月25日至9月30日，空4师连续出击，共击落美机26架，击伤8架，以平均每天击落击伤美机近7架的战果，奏响了志愿军空军与美国空军大机群作战的序曲。

进入10月后，中美空军似乎有意在清川江上空一决高低，机群作战的场面，甚为激烈。仅10月份，大规模空战就进行了6次：第一次为10月5日，空4师20架屏击机飞抵清川江大桥拦截企图轰炸我渡江部队的美空军机群，经过短暂交手，击落美F-80型战斗轰炸机3架，击伤2架。而志愿军空军为此牺牲了一架战鹰。

10月10日，空4师10团、12团出动38架战机，在清川江口以南空域以优于美机的兵力，突袭来犯美机，一举击落美F-80型飞机4架，击伤1架。10团大队长华龙毅1人在这次战斗中就击落美机2架。在10月16日的另一次空战中，华龙毅在机身被美机击中，座舱盖被打穿、手臂负伤的危急关头，继续顽强战斗，又一举击落击伤美机各1架，荣立特等功。

空4师在多次参加空战后，于10月20日奉命转至二线休整。

毛泽东在中南海办公室看到空军上报的有关空4师作战情况的报告后，提起笔来，高兴地写下了“空4师奋勇作战，甚好甚慰，给你们予以鼓励是正确的，对壮烈牺牲者的家属应予以安慰”的批示。

空4师撤出一线后，为了表彰志愿军空军飞行员奋勇作战，空军政治部专门制定出了空军飞行部队立功受奖标准。

“凡击落敌机1架者为二等功，击落敌机2架者为一等功，击落敌机3架者为特等功；凡击伤敌机1架者为三等功，击伤敌机2架者为二等功，击伤3架者为一等功”。有的空军部队还以击落或击伤1架敌机即在战鹰座舱旁喷制一颗红五星来表扬作战有功的飞行员。

但是，为了取得作战胜利，不付出代价是不现实的；在当时轮番到一线参战的志愿军空军中，包括首轮参战的空4师，以及后来参战的空3师、空6师、空15师、空12师等飞行部队，都有不少飞行员在战斗中壮烈牺牲。

据有关资料介绍，到1953年7月27日朝鲜停战协议签字时，志愿军空军在两年8个月的空中作战中，共战斗起飞2457批、26491架次，投入实战366批、4872架次，有373“名飞行员在空战中对敌机开了炮，212名飞行员击落或击伤过敌机；总计击落敌机330架，击伤95架。而我志愿军空军则被击落飞机231架，击伤151架，116名飞行员及空勤技术人员牺牲。

这116名空中勇士的鲜血虽然洒在了朝鲜的三千里江山之上，但年轻的中国空军在血与火的洗礼中，却逐步练硬了自己的翅膀。

空军是现代化的战斗兵种。

学会了飞行，能够驾机仅仅是打下了初步的基础，要过“打仗关”，尤其是与飞行经验丰富、战术意识清晰的美国空军交手，不苦练基本功，刻苦钻研战术技术和研究敌情，是难以取胜的。

正如接替空4师到一线作战的空3师在初次参战后总结的那样，初战时我空中指挥员往往只顾自己投入空战；另外，技术动作不熟练，编队协同不理想，形成单机活动并陷入敌机围攻等情况时有发生。

较为突出的一例为1951年11月30日下午，志愿军空军为配合陆军第50军攻占位于鸭绿江口外朝鲜西海面的大、小和岛的战斗过程。

这天下午，空8师24团出动9架图-2型轰炸机配合地面主攻部队对岛上的李承晚军“白马部队”1200余人展开攻击。为轰炸机群直接护航的是空2师4团的16架拉-11型驱逐机。空3师的米格-15则作策应。

当志愿军空军这支联合作战机群刚刚飞入朝鲜海面时，早已在此设伏的30余架美空军F-86型战斗机，突然利用有利位置对我机群猛烈开火，当即将我轰炸机编队3中队的左右两架僚机击落，而没有担任直接护航任务的空3师的米格-15战斗机此刻又远离编队，使整个联合机群一时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

尽管遭遇美机偷袭，空中力量对比明显的敌强我弱，但没使地面指挥员改变进攻大、小和岛的决心。

在这次空战中，轰炸机2中队的右僚机张浮琐机组在2发动机中弹起火的严峻关头，依然顽强地驾机前进，后因飞失控坠海，机组全体空勤人员壮烈牺牲。3中队长机组通信刘绍基在身负重伤，血流不止的情况下，沉着操纵机炮扫射机，一举击落1架美空军F-86型战斗机，创造首例活塞式炸机击落F-86型战斗机的光荣战绩。

1中队右僚机飞行员毕武斌驾驶的轰炸机，在航行途敌偷袭时已受重伤，在接近大、小和岛时，又被敌机再次击中，在机身燃起大火即将爆炸之际，他坚持将所携带的炸弹全部投向目标，然后飞机失控坠海，机组成员光荣牺牲。

在这次空战中，我方共损失图-2型轰炸机4架，担任直接护航任务的空2师4团拉-11型驱逐机的飞行员们，在掩护作战中，共击落美空军F-86型战斗机4架，击伤3架。

事后，志愿军空军及时对这一教训进行了认真总结。造成失误的主要原因一是指挥上墨守成规，照搬第一次轰炸大和岛的作战方案，为美机偷袭留下了可乘之隙；二是协同动作不好，未能灵活处置突发敌情。轰炸机群没有按规定时间出航，而当其提前出航后，担任护航任务的空3师的米格机又没根据实际情况改变自己的起飞时间，仍按计划时间起飞，使联合机群在受敌机偷袭时，无法给予支援。另外，组织战斗时，地面指挥没有及时发现美空军的设伏情况，加之空中梯队警惕性不高，甚至在发现不明喷气机群向联合机群迅速接近时，亦还未判断出是敌机或我机，直到编队中的轰炸机被击中起火……

所以说，不论是联合机群作战，还是小规模出航，不过“打仗关”是不行的，而“打仗关”又意味着“生死关”。只有出生入死，经过反复的严酷的空战考验，才能造就出中国空军的栋梁和精华。

在“打仗关”最为突出的英雄集体为志愿军空3师9团的“王海大队”（王海同志90年代曾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司令员）。

空3师接替空4师参战后，于1951年11月18日下午，正式与美国空军作战机群展开大规模空战。

这天下午，美机9批共184架战机对清川江一带铁路运输线进行表炸。

空3师9团奉命起飞16架米格战机出击，以保卫这条对志愿军后方运输线至关重要的战略目标。

王海率领自己的1大队6架飞机到达清川江上空时，正巧发现左前方低空有60余架F-84型美空军战斗轰炸机在向清川江大桥投弹扫射。

王海一声“跟我攻击”的命令，1大队6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敌机群，并利用美机群阵势大乱之机，果敢先敌开炮，王海击落美机2架，他的僚机焦景文也击落2架，大队另一飞行员孙生禄也身手不凡，在300米的近距离上抵近射击，将1架美机打得凌空开花……

志愿军空军3师9团敢于以16机对60余机开仗，在于他们平日注重研究战术技术，善于吸取和总结作战经验，并勇于与强敌交手。9团在这次大机群作战中，共击落美机6架，其中5架是1大队击落的。

王海的1大队，入朝参战80余次，击落击伤美机29架，被空军领导机关授于“英勇的王海大队”光荣称号。两个多月后，毛泽东在看了空军送呈的空3师战报后，欣然写下了“向空军第3师致祝贺”的题词，以示嘉奖。

“王海大队”飞行员孙生禄和僚机马连玉在1952年12月3日的一场空战中，以两机与6架美机格斗，马连玉击落击伤美机各1架，孙生禄为掩护战友不幸被敌机击中，光荣牺牲。这位入朝参战后先后共击落击伤7架美机的空中英雄，为年轻的战友们勇闯“打仗关”树立了光解典范。

在“打仗关”中影响较大的个人是张积慧（空4师12团3大队大队长，70年代曾任空军副司令员）和韩德彩（空15师43团僚机飞行员，70年代曾任该师师长）。

1952年2月10日上午，空4师起飞一个机群34架米格-15战机拦击企图轰炸军隅里铁路目标的16架美空军战斗轰炸机及担任掩护的18架战斗机。

敌我兵力相当。

在这次大机群交手仗一开始时，张积慧和僚机单志玉在爬升中丢失了目标并脱离了编队。

正当张积慧寻找战机之际，他突然发现后方扑来8架美机，而且已直逼机尾。8:2,美机还占据了有利攻击位置，在这种紧急关头稍有不慎，其后果不堪设想。

张积慧一面命令僚机注意保持编队，一面猛地一个右转爬升，使迫不及待“咬尾巴”的美机扑了个空。这时已摆脱不利战势的张积慧和单志玉，却顺势咬住敌人，任凭其俯冲拉升左转右窜，始终盯紧不放，当张积慧第一次炮击未果后，他又缩短了距离，在600米距离上3炮齐鸣，终于击中目标。此后，他又迅速拉起，再次咬住另一架美机，又将其击落。

这次闪电般的短兵相接，张、单两机密切协同作战，在不足1分钟的时间里，获得了一举击落2架美机的可喜战果。

坠毁在朝鲜博川郡一座山坡上的美机残骸中，人们找到了刻有“第4联队第334中队乔治·阿·戴维斯少校”的驾驶员证章。

中国空军击毙美空军“特别勇敢善战”的“空中英雄”事，曾令美国远东空军司令威兰中将深感悲哀，不得不承认这是对美国远东空军的一大打击。

既然是打仗，敌我双方的战术总是随着斗争形势的需要而变化。

美国空军在窥视到我空军飞行员飞行及作战经验不丰富这一弱点后，多次组织“游猎活动”，专门偷袭我空军或起飞、或着陆的战机。在这一“游猎活动”初期，我空军飞行员应变不及，受了一些损失。

不过不管是明着来还是暗着干，美机也有“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时候。

1953年7月7日，空15师43团12架米格一15比斯型机群参战后安全返航，正当飞行员韩德彩和长机下滑准备着陆时，地面指挥所突然呼叫他“拉起来，有敌机！”

美机追到机场上来打，是因为他们清楚返航着陆的我机多已不具备拉起来再次投入空战的油料，而这时由于着陆飞机占着机场跑道，其它战备飞机又无法起飞迎战，只有眼睁睁地挨打。

美国空军这一手，的确也够凶残的了。

韩德彩奉命拉起来后，果然发现在前方一架美机正在攻击我方一架友机，正当他准备前去助战时，美机却狡猜地一个侧身，又咬住了韩德彩正准备着陆的长机。韩德彩火了，美机竟敢来“单刀赴会”！

他强压着胸中怒火，不顾飞机油量警示灯已亮，加大油门向着美机拼命冲击，那劲头，大有“打不下来也要撞下来”的意味，两机迫至300米时，他很按炮钮，一串火龙顿时罩住了目标！

美机中弹起火，飞行员逃命技术倒也高明，于飞机坠毁前的一瞬间跳伞了。

这位跳伞后被我军生俘的美国飞行员经审问，果然有些来头——美空军第51联队上尉小队长、“空中英雄”、“双料王牌”飞行员哈罗德·爱德华·费席尔。

“偷鸡不成反挨打”，费席尔竟然不服气把自己打下来的对手，一再要求面见韩德彩。据说两人见面后，费席尔曾问这位年仅20岁的志愿军空军飞行员：“共产党给了你多少钱？”那意思好像是在说，如果没有重金的诱惑，是不会有人敢冒燃油耗尽之际再度投入空战这种极大风险的。

韩德彩的战绩，象征着一批由缺少空战经验到学会了空战的年轻飞行员的迅速成长。而随着他们的成长脚步，志愿军空军部队也由初期时的打小机群发展到了后来的打大机群，并由单一机种作战，到多机种的联合作战，由只能在白天简单气象条件下作战，到能够在白天较为复杂气象条件下和夜间简单气象条件下作战，并在战斗中涌现出了大批英雄模范人物和立功集体。

朝鲜战场是中国空军的磨刀石。

近1000个日日夜夜的风云变幻，中国空军终于靠一双钢铁翅膀一举闯过了“打仗关”。